宮裏頭今日格外熱鬧,朝臣未正式上朝時都不免如同女人婆子們嘴碎得像七零八落一番。


    隻是聞見一股子隱隱約約的幽香,看著周尋遠遠不疾不徐的來了,又紛紛噤了聲。


    他向來有隨身佩香的習慣且隔一段時間換上一種,整個人遠遠走來風中都帶著那股子淡淡的香。


    一時之間,卻是鴉雀無聲了,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各個也都成了大氣都不敢出的。


    「我方才聽各位大人說的可是熱鬧,怎麽現在一個個都不出聲了,讓我也來湊湊熱鬧聽聽。」


    一些低下了頭,很有些為難,口中「這,這」了半天也沒吐出個句子來。


    「嘖,這就沒意思了。各位大人平日也就罷了,今天怎麽也不給我幾分薄麵?」


    無人敢應。


    他眼角微挑,左眼下那一顆淚痣此時隨著他動作顯得尤為勾人。


    周尋,一個深不可測之人。


    短短幾年便坐上了左相之位,讓眾人輕易不可小覷。


    偏生得有些不怕死的去招惹,開了口:「周公子見笑了,我們何嚐是,隻是怕民間百姓這些低俗不入流的您聽了髒了您的耳朵。」


    「哈哈。」周尋全然不顧,笑出了聲。


    大臣都聽得出來,這人「您」字和「髒了耳朵」這幾個字咬得有多重。


    不是沒有人知曉周尋以前是個身份怎樣低賤不堪的人,卻都不敢多提。


    頃刻,周尋緩緩:「各位大人的耳朵都髒得,我又為何不能?」


    「皇上駕到~」


    梁王上突然而至,打斷了眾人暗波湧動。


    「參見王上。」眾臣列隊整齊行了禮。


    今日的頭等大事便是周尋的國相儀了,故而眾人都在殿外候著。


    梁政清在眾臣目光所及最高最遠處,周尋一步一步踏上台子,走近那帝王身邊,回身時,微微揚了揚下巴,一手摩挲右手食指上的玉戒。


    他今日盛裝,耳邊綴了耳飾,一向畏寒又披了狐裘坎肩。


    臨霜傲雪之姿竟教天地也黯然失色了。


    隻是他的目光中似乎永遠都不含絲毫感情,似是登高望遠睥睨天下,卻其實是不入我眼不屑一顧。


    他就站在那裏,不消多做些別的,便已美成了一副盛世絕倫的畫兒了。


    說他狂傲不羈也好,目中無人也罷,現在的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應被仰望的那一個。


    雖然他也不過是翩翩十八風華。少年光景。


    許是他今日這一身紅衣太惹眼,耳飾也別致,妝點眉是眉眼是眼,朝臣中有人啐了一口:「當真是個妖孽!」


    周尋充耳不聞,挑著機會:「君舟民水,百姓的一切都應當是重要的事,可是方才有大人說都是些低俗的入不得耳的事。」


    梁王上臉色變了變,眾人皆無一敢應。


    「說!民間可是有什麽民意未達?」


    不等有沒有人應,周尋直接站出來:「我聽聞張大人近日收來了一塊好地,隻是這先前的地主……」


    梁政清一聽周尋便是話裏有話。


    張大人戰戰兢兢走出來跪在地上回話:「回,回王上,這地是我用正當理由收來的……」


    「可是我似乎聽聞那一家老小就靠著這地過活,張大人怎麽不打聽清楚就收了?」


    張折隻好嘆了口氣老老實實:「確有此事。」


    周尋目光轉向梁政清,下一刻他果然道:「張折啊,張折,你可真是叫朕太失望了。」


    此事一過,宣了周尋晉位左相之事草草就退了朝。


    張折不僅要歸還人家的地契,還賠了小半年的俸祿。


    出了殿門,周尋快步跟上張折:「張折啊張折,你可是太叫我失望了。」


    語罷又輕聲補上一句「你那兒子有你這麽個爹倒是他的禍事了。」


    說完,便一路笑著行去。


    張折,便是方才招惹諷刺他的那位。


    那話說得聲低,除了他再無別人聽到,他忽然就想到自家兒子正好這幾日不見蹤影……莫非!


    兩三位大臣過來圍在他身側:「這周尋,仗著自己才升了左相就不知天高地厚!可恨!實在可恨!我們這些肱骨老臣還要跟他毛頭小子笑臉相迎,他也不怕折煞了。」


    另一邊的一位公子,著朝服,看起來也是年輕的緊,和周尋不相上下。


    他也湊近來了一句:「這種人,一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朝臣紛紛附和。


    出了宮門,周尋才要上轎就被憑空的一隻手橫在麵前攔下。


    周尋看向來人毫不意外:「見過右丞。」嘴裏這麽說著,卻沒有任何行禮的意圖和動作。


    「不敢當,而今左相大人才是權傾朝野的。」


    周尋假裝略略思索,片刻後又欣然應允:「也是。」


    常以寧被他這副態度氣的不輕:「周尋,你不怕遭報應嗎?」


    「這話說得很有些好笑,我周尋這人,從來就不信什麽報應。」


    隨後自顧自上了轎子揚長而去。


    常以寧向來是看不慣他這副不可一世的樣子,看著便叫人無端生厭。


    恰好經過的兩位大人道:「不過背後唯一就有個程家了,若是這程家也垮了,我看他還能有何倚仗囂張到幾時。」


    話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在了以寧的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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