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父把人讓進門去,上樓把兒子叫下來,又繼續看電視去了。


    談淩越看到秦藍嘉跟在高正寧身後,一臉疑惑地走了下來。一身短袖七分褲的白色運動服是他一直當居家的衣服穿的,看樣子他在高正寧家裏也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啊。這個傢夥,到底在多少人家裏睡過?!


    談淩越恨恨地瞪了高正寧一眼,心底又怨恨著秦父這麽養兒子真是不負責任的父親。他越過高正寧,伸手去拉秦藍嘉道:“嘉嘉,我來接你回家,都這麽晚了,正寧也該休息了,別打擾人家了。”


    秦藍嘉還沒開口,高正寧就插到兩人中間來,一臉莫名其妙地道:“餵淩越,你說什麽呢,藍嘉今天不回家了,我都跟秦伯父說好了。藍嘉幫我做東西呢,可能好些天都不回家住了。這些伯父知道的呀。”


    秦藍嘉也跟著點點頭。


    “那種糊塗老頭子知道什麽!”談淩越忍不住叫道,看到麵前兩人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不講道理地拉著秦藍嘉往外走。


    “嘉嘉,跟我回家!”


    高正寧搶先一步按住他的手腕,也有些動怒了:“淩越,你別不講道理好不好。藍嘉又不是你家的,不帶你這麽霸著不放手的。我和藍嘉有正事要做,你別跟著搗亂。”


    寥寥幾句話都正戳在談淩越的痛腳上,談淩越也怒瞪著高正寧。的確,他沒有道理,沒有立場,甚至不知道自己今天為什麽要來,可是他隻知道一件事,今天不把秦藍嘉帶走,他肯定一晚上都睡不著覺。


    秦藍嘉覺得氣氛有點不對,高父高母聽到爭吵聲也有些擔心地看了過來。秦藍嘉覺得談淩越從白天的時候就有點生氣的樣子,可是他想不通他為什麽生氣,也不知道該如何調解。


    “你們別吵。正寧,我看我跟淩越回去一趟吧,反正晚上也做不了什麽,明天白天我再找你,這樣好吧。”秦藍嘉小心地提出自己的解決方法。


    “你幹嘛順他的意啊他就是來無理取鬧的!”


    “你跟他商量什麽啊他算老幾!”


    兩道聲音不約而同地沖他發難,秦藍嘉像一隻受了驚嚇的貓,猛地瞪大雙眼,好像連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來的模樣。


    談淩越一吼完就後悔了,趕在高正寧之前一把拉住秦藍嘉低頭道:“那嘉嘉,我們走吧,我……我其實有事要找你商量,我自己不知道該怎麽辦。”


    “有什麽事不能光明正大地說,非要把人拉你家裏偷偷摸摸地說?!”秦藍嘉已經上樓收拾背包了,高正寧也不好再阻攔,隻能黑著臉沖談淩越發作。


    談淩越一反在秦藍嘉麵前裝可憐的樣子,跟高正寧兩個人互不示弱地瞪著。高父高母聽著兩人的爭吵,互相對視著無奈地搖了搖頭。都多大的孩子了,還像小朋友一樣爭玩具爭朋友。


    秦藍嘉本來就沒帶什麽東西,很快就從樓上下來了,跟高父高母告了別,又與送到院門外的高正寧約好了下次再見,秦藍嘉就被滿心不悅的談淩越拖走了。


    一路上談淩越都很沉默,惟有拉著他手腕的那隻手很用力。秦藍嘉掙了掙,卻隻換來更用力的緊握。


    “淩越,你到底怎麽了?”秦藍嘉疑惑地問道。


    談淩越仍舊一言不發,因為他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不知道為何要這樣做,隻是覺得非做不可,好像不這樣做秦藍嘉就會變成別人的,而他無法忍受那樣的可能。


    他不想了解這執著的獨占欲是從何而來,他隻是一個遵從欲望行事的人。


    回到家裏隨便地吃了點東西,洗了澡,再一次躺在床上親密地擁著懷中纖瘦柔韌的身體的時候,談淩越滿足地深深嘆了口氣。


    “嘉嘉,你的身體抱著好舒服,你的味道好好聞。”談淩越把臉湊到秦藍嘉脖頸上,一邊聞著他身上清慡的氣息一邊低聲嘆息道。


    秦藍嘉對這樣的“騷擾”早就習以為常了,也學會了不再臉紅心跳多想些有的沒的。


    “淩越,你今天一天都不對勁,你到底怎麽了?”秦藍嘉還是有點擔心。


    說不出口自己隻是不願意秦藍嘉被別人“搶走”這樣幼稚的心思,談淩越一邊苦惱著秦藍嘉幹嘛非要他說個原因出來,一邊暗喜著秦藍嘉對他的擔心和關切。


    “唔……是那個……對了,談永昌要回來了。”談淩越驀然想到一個絕佳的藉口,忙拋了出來。


    “談……啊,你爸爸?”秦藍嘉小聲地道。


    談淩越把一條腿橫到秦藍嘉身上,又將他抱緊了些,聲音裏帶些惘然和迷茫地道:“是啊,他要帶著他老婆和孩子過來……嘉嘉,我從出生起就沒見過他,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們……”


    才怪,他已經想好利用兒子的身份從那個男人那裏多撈點好處,反正他錢多得沒處花,自己好歹是他的種,跟他討錢也沒什麽好丟臉的。


    隻是這簡直是個絕佳的機會,把秦藍嘉留在自己身邊,讓他沒有時間去找那個討厭的高正寧。


    秦藍嘉聽著他虛弱可憐的聲音,果然握緊了他的手道:“你別擔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麵對他們的!我會陪在你身邊。”


    “恩。”談淩越用力地將秦藍嘉整個人都包裹在自己懷裏,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第14章


    自從拋出了從沒見過的父親要帶著他的家人到來的藉口之後,秦藍嘉果然對這件事十分上心。除了白天去找高正寧幫他做東西之外,其他時間都呆在談淩越家裏,好像談淩越是什麽玻璃心的可憐小孩一樣細心嗬護。


    撒了謊的傢夥毫無一絲罪惡感地理所當然地享受著這樣的待遇。


    談淩越也不再像先前那樣不耐煩學習,反而主動起來,完全不需要別人鞭策了。秦藍嘉以為他是在怕在父親麵前丟臉所以如此用功,所以每一次談淩越拿著課本跑到高正寧家裏找他的時候,他都隻能滿懷歉意地丟下臉色不悅的高正寧,跟談淩越回去。


    夏天太熱,談母又不喜歡開空調,兩人為了避暑經常跑到街上的冷飲店裏用功。遊手好閑的塗光偶遇他們許多次。


    塗光似乎對秦藍嘉很好奇,經常把其他人都打發走,硬擠在一張桌子上看著談淩越在秦藍嘉的教導之下用功學習。


    “這個不對,不是這樣的。”秦藍嘉正幫談淩越檢查,拿著紅筆在紙上寫寫劃劃,給談淩越細心地講解著。


    對麵的塗光用力地吸光最後一口飲料,忍不住嘆氣道:“唉,真好啊。”


    談淩越早就對這個跟屁蟲十分不耐,抬頭瞪他:“什麽好不好的,吃完趕緊滾吧。”


    “淩越你遇到這個小朋友真好呀。”塗光眯起眼睛看秦藍嘉,染成黃色的頭髮和閃閃發光的耳釘顯得有些廉價,“聽說是你把淩越這個無可救藥的傢夥教成好學生的?還幫他頂過罪?所以來子那缺德的傢夥想把淩越拉下水才沒得逞。你為什麽要對他這麽好呢。”


    秦藍嘉一陣慌亂,好像心事被人猜中了一般,臉上湧上一層紅cháo,強辯道:“我……我是淩越的班長,當然要幫他……”


    塗光不以為然地笑了幾聲,帶些譏諷地道:“班長?我怎麽沒碰上這麽好的班長呢。”


    談淩越看不下去他這麽陰陽怪氣地說話,哼了一聲道:“那是你運氣不好。你到底有沒有事啦,你又不學習,別在這裏打擾我們。”


    “我現在覺得學習也不錯啊,要是有個好朋友這樣教我的話,我也能變成大學生呢。”塗光半真半假地笑道。


    “歇菜吧,你晚啦,你這大齡失足男青年。”談淩越毫不客氣地陰損道。


    “別這樣說啊,哪裏晚了。”秦藍嘉看到塗光那一瞬間仿若被刺痛的落寞神情,慌忙打圓場道,“又不是隻有考大學才有出息,好多大老闆的都不是大學生呢。你還這麽年輕,從現在開始努力,也許就成功了呢。好不好的還不是你自己一念之間,根本沒有晚不晚的事情。”


    塗光聽了似乎愣了一下,然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仿佛聽到什麽很好笑的事情一樣。


    談淩越捏了捏秦藍嘉呆愣愣的臉蛋,無奈道:“你可憐這個傢夥幹什麽呀,他嘴裏沒一句能信的。”說完又轉向塗光,一臉兇狠地趕人:“你笑屁笑啊,趕緊滾,別讓我動手啊。”


    塗光不理他,一手拍了拍桌子繼續笑道這:“他居然當真了,還這麽一本正經地跟我說話,哈哈笑死我了。”


    “笑死你算了。”談淩越哼了一聲。看到被人戲弄了的秦藍嘉一臉緋紅的尷尬模樣,談淩越幹脆收拾起東西拉著秦藍嘉往門外走:“嘉嘉我們走,別跟這個神經病在一起。”


    “喂,你結帳了沒呀。”塗光在後麵喊道,談淩越理也不理地拉著秦藍嘉快步離開了。


    “這個小子,整天一副炫耀的樣子,真讓人不慡。怪不得來子那種人這麽嫉恨呢。”塗光掏出一枝煙,點上剛抽了一口,對著玻琉窗摸了摸一頭稻糙似的黃色頭髮,覺得有點不倫不類的滑稽,忍不住摁滅了菸頭,雙手插在褲袋裏,也慢慢地離開了。


    談淩越的父親要過來的頭一天,談母高興地買了很多菜。從來沒見過談母下廚的秦藍嘉忍不住驚訝道:“你媽會做菜啊。”


    談淩越搔了搔頭皮:“誰知道她會不會,反正她沒給我做過。”


    第二天秦藍嘉就見識到了,談母的手藝比飯店的大廚都好。早上七點鍾起來開始忙活,到十一點多的時候已經做滿了一桌子菜,色香俱全,讓人看著就很眼饞。


    秦藍嘉卻想著談淩越說的,談母從來沒有為自己的兒子下過廚,記得高考那兩天,談淩越還是在自己家吃的,談母也是絲毫不在意不過問的態度,不由得就覺得很過分。


    談淩越從早晨起床開始就沒什麽精神,秦藍嘉今天沒有去找高正寧,準備一整天都陪著他。


    “淩越,要不要把你的入學通知書找出來呀,你爸爸也許會想看呢。”秦藍嘉陪著談淩越坐在沙發上,看著他百無聊賴地按著電視遙控器換台,想了想開口道。


    “不用了,我跟他說過了。”談淩越懶懶地應著,實際上有沒有說他不記得了,他現在就是在想怎麽管那個生物學上的父親多要點錢。上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可不少呢。


    秦藍嘉哦了一聲,也不在作聲,隻在一邊安靜地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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