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笑不再言語,默默地退回去,坐在角落裏,。


    白衣人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便沿著路越走越遠,終於消失在轉角處。


    扶了冰菲的頭枕在懷裏,腐爛的幽靈船依舊散發著頹靡的氣息,故意不去看他遠去的背影。人世間諸般滋味,不敢上心,卻亦不捨得放棄,這是女人的虛榮還是多情?


    要的,不過是你的微笑。這是為著誰的執著,誰的命運?又是誰布的局?誰又在其中淪陷,誰又能逃出生天?


    注意到劍笑一直停留在冰菲身上若即若離的目光,我長長嘆了一口氣,為何我們總是遇上不該遇上的人,這生命,真像是一場偶然的遊戲。


    八。多情費思量


    幽靈船上陰冷得緊,時不時一陣莫名冷風過來,涼颼颼的。


    從包袱裏取了一件披風,給多爺披上,又將冰菲在懷中抱緊了,她雙眉糾結著,偶爾有一兩句囈語。


    用情至深,連夢中也肝腸寸斷。


    古書上記載,每一個女孩都是天使,終究有一天,會為了心愛的男子,心甘情願的折去雙翅,墜入凡塵。


    冰菲是天使嗬,一生隻為得一人,甘心折翼,卻註定會無所歸依。


    而我,隻是一隻蛇妖!


    也許三生修的福氣,得了沉之垂青,情深意重,卻為何還要如此輾轉反覆?那白衣人的所謂愛憐,不過是春風嬉戲,無意拂過。我得小心,小心……小小的這顆心,當有自己的位置,自己的堅持,切不要,再被那路過的風吹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就像坐在時間旁,看著它離我遠去,開始心神不寧,開始坐立不安,開始莫名緊張……


    "少安毋躁。那人身手,全身而退還是輕而易舉的。"多爺靠著牆,閉著眼,卻一語道破了我的心思。


    我不由麵上一熱,道:"我是在擔心冰菲為何還不醒來。"


    "人啦,欺騙別人不要緊,重要的是切莫欺騙自己。"多爺緩緩道,蒼老的聲音卻如洪鍾。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可是我的心思,為何人人都能看透?不是別人太過專注,而是自己身在當局,還自迷。


    "我不是人,隻是小小蛇妖。"這話太過無賴,卻更放肆地沖多爺吐吐舌頭。這老人,慈祥睿智得像一位父親,總是容得下我的任性。


    多爺果然笑了,搖搖頭:"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紅塵夢中人,若是參得透這情愛機關,也不至於多斷腸。"言語似輕嘆,撫摩冰菲的臉,那眉眼,無端地添了幾份悲涼。


    也許是這一輕撫,驚擾了冰菲,她竟幽幽醒來。一睜眼,便是掙紮著要撐起身子,卻不小心碰到傷口,又重新跌回我懷中,雙眉還是糾結著,不知是傷口痛還是心痛。


    "冰姑娘,你不要亂動,仔細傷口又流血。"多爺坐對麵遙遙伸了下手,劍笑一臉關切,卻還是不說話。


    冰菲隻抓住我的手,哀求道:"點點,我要去找他……你是明白我的,我要找他。"


    "我明白,我全明白,當初在潘夜海的船上,你對我說,若是淋壞了身子,你如何為他尋劍?現在你不養好身子,如何找他?"我輕輕抱住她,她卻徒自掙紮著。


    第20節:八。多情費思量(2)


    "不……我現在不去找他……也許便再也找不著他了。"冰菲聲音有些顫抖,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捏得我的手臂有些疼痛,"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一聲聲,痛徹心扉。


    "你想不想救他出魔道?"我大喝道,她果然一下子停了下來,不哭也不鬧了,望著我,"現在還有辦法救他?"


    "是,白衣人說了,他的靈魂被霸王教主吸了,隻要殺掉霸王教主,魂魄便歸於本體,也便不再是魔。"我說到後邊越來越小聲,這分明是一個謊言啊,雖美麗,卻終究會有揭破的那天,那時她該如何絕望,該如何恨我?


    可是冰菲卻仿佛絕望中抓住了一顆救命稻糙,連連道:"這就是了,這就是了,白衣人來歷非凡,所知甚多,他如此說,必是真的了。"我抬頭,隻見多爺無奈地搖頭,劍笑的臉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冰菲卻陡然大聲問:"白衣人呢?他去了哪裏?我要問問他。"


    "他去尋另外一隻霸王守衛,取血為多爺解毒。"我輕輕拿下她抓住我臂膀的手,"你要乖乖的,等他回來,我們便一起去殺霸王教主,你要先養好傷口。"


    冰菲漠然地點頭,主動放開我,盤膝坐著,但見一陣碧綠的光暈在她頭頂吞吐。


    "這是道術師的治癒術,損耗魔法力,治癒體力和傷口,她如此做,便是不會再折磨自己。"多爺輕輕道,"這孩子天賦很好,已能召喚上古的神獸。"


    "神獸?什麽神獸?"我訝然。


    "道術師的功力到了一定程度,便可堪破生死,召喚出洪荒的一種獸成為自己的守護獸,遭遇強敵,神獸便會出來守護主人。冰菲的神獸還未出來,是因為時機未到而已。"多爺許是休息了很久,恢復了一些體力和魔法力,也不如先前虛弱。


    "在我小時候,一個瞎子曾經給我算過命,他說我命犯落花,一生孤苦。他摸著我年幼的臉說,孩子,你今生再不會碰上愛你的人,即使碰上了也有緣無份,無法相守。"冰菲端坐,那碧綠的光暈一直在她頭頂,那一刻,她聖潔如同仙子。


    "可是我不信命,與亂雲相戀,我原以為自己隻是想證明給天看……可是他去了幽靈船,我才害怕起來,那時我知道了我真的愛他,我後悔未曾真心與他相守,我每天思念……"


    "縱是浮雲,能在他的天空中流逸一痕,對我而言,已是無恨……"


    冰菲的聲音在陰霾的幽靈船上幽幽流轉,她的臉平靜但模糊,無數透明的哀傷汩汩而過。


    一春別愁君莫嘆,自古多情費思量。


    飛蛾始終都會撲火,百轉千回,命運都不肯放過。


    多年以後回首前塵,我依然還記得冰菲那時觸目驚心的落寞與淒涼。


    白衣人終於取來了霸王守衛的血,他從來不會讓人失望,依舊微笑著,絕口不提其中的艱難與兇險。


    我接過他用小酒壺裝的血,取了小刀,把多爺的手腕割開,將霸王守衛的血一滴滴滴到傷口上。血,浸入得很快……


    多爺的臉上慢慢有了血色。


    一切妥當,冰菲便拉住白衣人,迫不及待地問:"是不是殺掉霸王教主,他便可以收回靈魂,重新做人?"我暗叫不好,故意咳嗽。


    白衣人看我一眼,當是心神領會,隻道:"那也得看造化。"


    "造化弄人,我一生便是為著這造化。"冰菲悽苦得很,又道:"你方才前去可曾見了他?"


    "我碰見的霸王守衛應該不是他,你放心好了,就是這隻霸王守衛,我也隻取了血,並未下殺著。"白衣人寬慰道,頓了頓,又道:"這三層的守衛比前麵兩層果真厲害許多,我便盡了全力,恐怕也還是難敵。"


    "那霸王教主豈不是更厲害,我們須得好好合計合計。"多爺解了毒,聲音也清朗了許多。


    "多爺說得是。"白衣人微微頷首,"與霸王守衛交手幾回合,我發現霸王守衛行動很迅速,卻隻能向前,無法顧後,我們須得從後麵下手取他性命。當然,若遇上的是亂雲,就另當別論了。"說到最後一句,便望著冰菲。


    冰菲幽幽嘆了一口氣道:"便是遇上他,他要殺我,我就由得他殺,可是他要殺你們,卻沒道理讓你們送命,隻是製住他就好,千萬不要傷了他。"她說這話時,取捨之間,毫無猶豫,白衣人眼裏滿是讚許,這樣的女子,明是非,知輕重,為情所苦,卻不為情所困。


    第21節:八。多情費思量(3)


    "如此甚好,到時麻煩多爺與白姑娘在前誘敵,劍笑與在下攻擊力略強,便找機會從後邊攻入,冰姑娘遊鬥,分散他的注意力。各位看如何?"白衣人頃刻間便分析出各人的長處,做了這樣的安排,可見觀察之入微,心思之縝密,若是敵人,那真是一個可怕的敵人。


    多爺撫著長須,頷首道:"閣下安排甚為恰當,若是領千軍萬馬,馳騁沙場,怕是所向無敵啊。"


    "多爺過獎了。"白衣人淡淡一笑。


    商議妥當,當即便決定繼續上路,越早找到霸王教主越好。


    這中間當屬冰菲最為急切,大家都明白她的心思,多年的相思有了著落,雖"還得看造化",但總有了希望,言談間不露聲色,心裏卻滿滿地都是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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