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跟著李善道做伏兵的本部部曲的人數不很多,隻三二百人,而另外的那些部曲,在開戰後,是跟著徐世績的,所以,李善道部在此戰中,所得的俘虜也就並不很多。


    跟著徐世績的那些部曲,現已回到李善道這裏了,——話外一句,徐世績早前撥給李善道的那百人勇士,也已回去徐世績部了,且無須多說,隻說跟著徐世績的那些部曲,既是跟著徐世績的,則在戰時他們所得之俘虜,自也就難以全都帶來,一部分便留在徐世績處了。


    李善道部在此戰中所得的俘虜,因此,總共便是剛才拜倒在高曦座前的那一些,約二三百人。


    總計隻獲得了這二三百俘虜,此是其一;且這二三百俘虜,人數雖不特別多,但並非是尋常的俘虜,而俱訓練有素的官兵,此是其二;又還有其三,即這二三百人中的不少部分,是張須陀的中軍部曲,再又相比其它的官兵,戰鬥力上會更加強一點。


    以上三條綜合,可以這麽說,這二三百俘虜,如果最終全都能夠順利地轉化為李善道的部曲,被李善道消化掉的話,那必然將會是李善道部最能戰的部曲,——甚至誇張點說,連李善道自帶的那一團、包括解煩兩隊的精銳,在正麵拚鬥的戰場上時,有可能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簡單點說吧,這二三百俘虜,就是高醜奴他也能知,堪稱李善道部現有之最優質的戰士資源。


    但李善道居然大手一揮,全都撥給了高曦!


    論現在部中的地位,高曦比不上王須達、秦敬嗣等這四位團校尉;論親疏,高曦更比不上秦敬嗣等。卻這目下本部中最為優質的二三百戰士資源,李善道誰都沒給,隻全給了高曦!


    高曦不顧傷體,感激涕零的這一拜,其緣故,帳中的眾人因是當然亦即皆能明了。


    李善道回身,把高曦扶起,責怪地說道:“沐陽,你亦是個豪爽義氣的漢子,以前我沒覺得你這般多禮啊!現下你身上受了傷,卻你不愛惜身子,你的禮怎反隨著更多起來了?”


    “郎君,這些降俘,足有二三百之眾,曦有何德何能,何樣功勞,敢獨領之?郎君恩厚,唯曦不敢授令。”


    李善道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胳臂,說道:“沐陽,這些降俘,非你能領不可!我實言告你,這些降俘,盡是精壯的漢子,我看著其實也是喜歡,想要領些,置於左右,壯壯老子的門麵!


    “然奈何我非府兵出身,敬嗣等多也都原非府兵,強要領之,或許固無不可,然恐難在短時內,便可得彼輩膺服,而你就不同了。你本是東平軍府的名將,相較之下,彼輩必是容易服你。故這些俘虜,我乃盡撥與你!


    “沐陽,你說我‘恩厚’,這話你錯了,我將這些俘虜盡撥給你,不是向你示恩,我等義氣男兒,何用這等釣人心的權術手段?我實是授重任與你,寄重望與你!”


    “授重任與曦、寄重望與曦?”


    李善道收起笑容,正色說道:“剛我在翟公處時,蒲山公建言,下一步,我軍可直取興洛倉。翟公雖然猶疑,暫且沒有同意,可蒲山公有句話說得沒錯。便是,他所言之的‘今已大勝張須陀,河南道諸郡的狗官、賊官兵勢俱喪氣,此我軍趁勝繼進之良機也’這句話!


    “沐陽,翟公說了,明天招聚我軍中郎將以上的諸將,商議軍事。以我料之,就算明天的軍議上,蒲山公‘直取興洛倉’之此議,翟公仍然猶豫不決,可接下來,我軍肯定是要‘趁勝繼進’的。這亦即是說,下一場的大仗、鏖戰,可能很快就將來臨。


    “我所謂之‘授重任、重望與你’,即是望你能夠盡快地把這三二百降俘改編完成,得其士心,快一些地形成戰鬥力。如此,在接下來的戰中,沐陽你也好,我部也好,才能再展身手!”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那真是“托赤心入人腹中”了。


    高曦遂不再推讓,掙起精神,——出於李善道這番話的坦誠實意,以及李善道對他的寄以重望,他蒼白的臉上,乃至泛起了紅暈,他慷慨地說道:“曦知郎君之苦心矣!曦定披肝瀝膽,竭忠盡力,盡快地為郎君將這些降俘收編成伍,下不誤接著下來的戰事,上不負郎君的信任!”


    李善道笑道:“我固知你之能,也信你之能!沐陽,我信你的話。”扶他坐下後,顧盼帳中的王須達、秦敬嗣、陳敬兒、季伯常這四位團校尉,說道,“隋室在河南道諸郡,所倚仗者,唯張須陀耳。今張須陀戰死,河南道諸郡已無我軍對手,可以想見得到,接下來我軍的進戰,一定勢如破竹,降俘、繳獲等等,以後呀,多的是!並且有了這場大勝,咱們的大旗一豎,遠近豪傑、四方壯士,前來相投者也必是如過江之鯽。諸兄,咱們擴充部曲的時候,在後呢!”


    王須達等都聽出了李善道的話意。無它,意思無非是這數百的降俘,雖然是全給了高曦,但隨後所得的降俘、及前來投從的豪傑壯士,他會再分撥給各團。


    為何將這數百降俘,盡給高曦,原因李善道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合情合理,無可反駁,加上現又有了之後會分降俘、投從者給各團的承諾,王須達諸人,即便本有些眼熱這數百降俘的,——比如王須達,現也都放下了眼熱,不再眼紅高曦,皆是應諾。


    坐入主座,李善道摸著頷下短髭,沉吟了稍頃,說道:“明天的軍議之前,我軍下步的行動,咱們現尚不能知曉,而就算是明天翟公等能商定下一步我軍的進軍計劃,今天這場仗,咱勝是勝了,傷亡不小,料之短日內也難以便再進軍,翟公當是會給咱各部多則旬日、少則數日的休整時間。諸兄,就這段休整的時間內,咱們該做些什麽,大家都有何想法,可暢所欲言。”


    秦敬嗣說道:“二郎,的確是這場仗盡管打贏了,傷亡不小啊。已經檢點計出,我部統共傷亡了百餘之數。其中,戰死的有四十餘,輕傷不計,傷勢較重的將近百數。俺覺得,咱應先盡量地把傷員的傷治好。但問題是,咱部中沒有甚麽醫士,傷藥也很不足。”


    李善道說道:“我已向大郎稟過了,請他給咱撥幾個軍醫過來,再給咱們多些傷藥。”頓了下,說道,“不過,這隻能解眼前之急。軍醫、傷藥,尤其軍醫,確是個大問題。我軍如今下了山,出了寨,這以後啊,咱們的仗多的是,部曲傷亡的情況因也隻會越來越多的出現,沒有軍醫、或者軍醫不夠,誠然不行。我想了一想,要想解決這個問題,不外乎三個辦法。”


    秦敬嗣問道:“二郎,哪三個辦法?”


    “多從民間,凡咱路經、所到之縣、鄉,尋找醫士,收入部中,這是第一個辦法;官兵是有軍醫的,以後凡所獲之俘虜,其內若有是軍醫者,優待之,亦收入部中,這是第二個辦法。這兩個辦法,俱是從外著手,第三個辦法,我以為,咱們不妨亦可從內著手。明天就可以開始,從咱部中,挑些聰明伶俐、心靈手巧的兵士,讓他們跟著別的醫士,比如徐大郎派來的軍醫,觀摩學習。”


    秦敬嗣喜道:“好啊!二郎的這三個辦法好!二郎,不僅第三個辦法,明天就可落實,第一個和第二個辦法,咱們也可以明天就開始落實啊!”


    “對。這兩個辦法,的確也是明天就能落實。”李善道笑著看了下高曦,說道,“第一個辦法,明天,我就派人去酸棗,請那個擅岐黃之術的道士,並同時便四遣部曲,往鄰近的縣中、鄉裏,尋搜醫士;第二個辦法,沐陽,你明天問一問降俘中,有無會治傷者,若有,就報上來。”


    高曦恭謹應諾。


    一個軍醫的問題,李善道居然就想到了三個辦法,說的頭頭是道,很上心的樣子,王須達不大以為然,笑道:“二郎,打仗有部曲受傷,是在所難免的事。之前,俺在……,嗬嗬,軍府時,府兵裏是有軍醫,但俺亦有聽聞,當有戰時,多數的府兵軍士,一旦受傷,府兵也是難以盡都能給以醫治的!何況咱們?俺之愚見,軍醫,找些自是須當,可似也不必太過在意。”


    當下的軍中醫療係統,自不能與後世相比。


    但李善道對這個方麵的問題,早是十分看重。


    他部中,一直以來都沒有軍醫,他早為此頭疼,隻是以前沒有機會解決這個難題,如今出了山、下了寨,有機會解決這個難題了,他肯定是要想盡一切辦法,將這問題給解決掉。


    故此,即便秦敬嗣不提出這個問題,他也是要與諸人說此事的。


    因在聽了王須達此言後,他說道:“三郎,話不可如此說。一則,部曲跟著咱打仗,咱就需對他們負責,不能戰場上受了傷,卻治都不想辦法給他們治,此非為將之道,畢竟帶兵打仗,不是隻有打仗是為將之責,愛惜部曲,也是為將之責!二則,三郎你在府兵裏待過,應知上過戰場的老兵與沒上過戰場的新卒,在各個方麵均是壓根不能比的,部曲受了傷,咱給他治好,則既不愧我等是他們的主將之責,他們也因便是老兵了,對咱部戰力的提升,此亦有幫助。”


    王須達笑道:“是,二郎說的是。”讚道,“二郎愛兵如子,我等不及。”


    “軍醫這事,就先這麽定下。諸兄,別的呢?休整期間,你們以為,咱還宜需做些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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