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溫柔,卻不是對著她。


    微瀾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頭,雙腿仿佛灌了鉛,腳下一步都移不開。


    如果他全部的溫柔都會給另一個女人,她能做到微笑祝福嗎?


    心說,能的。眼淚執拗說,不能!


    耳邊又隱隱浮現臨行前母親那番語重心長的話,“罪無邊界。就算是他母親欠你的,如今他也已盡數歸還,你要知道,活著是一件比死痛苦更重要的事。”


    父親也在嘆息,“爸爸知道,真相很殘忍,短時間內對你的打擊很大,可你也要想想,上一輩的罪孽,確實該由他來承受嗎,這樣會不會有點不公平?”


    理論上是這樣,可實際上微瀾過不了心底的那道坎,可又盼著能多看他一眼……多一眼也是好的。


    人啊,真的是一種很矛盾的生物。


    又何嚐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心正慢慢變軟?可她從來沒有想過再回到他身邊,從來沒想過。


    陸遇止掛了電話,漆黑的眼睛毫無焦距地朝四周看了一圈,轉過身,慢慢扶著扶手走下去。


    地鐵裏人很多,或站或立,車廂裏很靜,坐著的人膝上大都放著一本厚厚的書,正低了頭認真閱讀,微瀾沒有座位,隻能站著,和旁邊的男人留了兩個人左右的距離。


    隻需要微微伸手,便可觸到他的袖子。


    不知怎麽的,陸遇止竟然朝她這邊挪了過來,在那熟悉的清冽氣息撲來的剎那,微瀾的心幾乎漏跳了一拍,手緊緊地扶著杆,一動不敢動。


    兩人間隻剩下一個拳頭的距離。


    微瀾稍稍側過頭,就可以看見他線條清晰漂亮的下巴、微抿的薄唇,她的目光繼續往上,掠過直挺的鼻子,最後定格在他如深井般的眼眸上。


    這是那雙她曾經說過最喜歡的眼睛,上帝將它們能看見的光明取走了。


    那些日子,他是怎麽過來的?


    陸遇止以手掩口輕輕咳了幾聲,微瀾擔心地看了過去,看到他眉峰緊緊蹙著,眉心處有著一片淡淡的倦意,她多想伸出手去幫他輕輕撫平那眉間的褶皺……而她確實也伸出了手,恰好這時報站,微瀾恍然驚醒,訕訕放下了手。


    從地鐵站出來時,外麵的雨已經停了,微瀾跟著他走進一家裝修豪華的酒店,她出來得急,身上隻帶了一點零錢,恐怕連這裏最便宜的一杯酒水都買不起,隻能坐在一樓大廳的沙發上等。


    她在心裏輕輕問自己,葉微瀾,你跟著他,到底想幹什麽?


    又有一個聲音說:想那麽多幹嘛?隻要守在這裏,總能等到他出來。


    熱心的前台小姐送過來一杯熱水,微瀾道了謝,捧著杯子慢慢喝起來。


    二樓的旋轉餐廳裏,服務生見有客人進來,連忙迎上去。


    這個客人的要求有點奇怪,他說要坐在一個能看到一樓沙發的位置。


    服務生壓下心裏的疑惑,熱情地將客人引到角落,誰知他卻不點單,而是不急不緩地從錢包裏拿出一疊錢放在桌上,用流利的法語和他說,“告訴我,一樓沙發上是不是坐了一個女人?”


    服務生透過玻璃窗往下看,點了點頭,可對麵的人似乎沒有什麽反應,訓練有素的服務生從這位客人奇怪的蛛絲馬跡中發現了他的秘密。


    “是的,先生。”


    “描述一下她的外貌和衣著。”陸遇止的長指一下又一下地敲著桌麵,清冷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一絲起伏。


    服務生又細細地看了一遍,驚嘆道,“哇,是一個長得非常美艷的東方女士,長頭髮,身材很棒,尤其是那細腰……”


    “夠了,”陸遇止淡淡打斷他,語氣透著明顯的不悅,“她現在在做什麽?”


    “她在看這邊。”服務生不敢太多嘴。


    陸遇止默了半晌沒說話,他拿出手機劃開屏幕,推到桌子的另一邊,“幫我看看是不是同一個女人。”


    屏幕亮起,服務生瞪大眼睛,那鎖屏上的女人,儼然是下麵坐著的那個,“是的,先生!”他的聲調陡然提高,“她們長得一模一樣!”


    真驚奇,這樣讓人過目不忘的美女,是雙胞胎,還是同一個人呢?


    微瀾坐著等了差不多兩個小時,腿都有些麻了,彎腰去揉的時候,剛好看到那男人從電梯裏走了出來,她立刻站起來,雙腿軟綿綿根本支撐不住,她又跌落在沙發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微瀾感覺到他路過的時候腳步頓了一下,然後又迅速邁了出去。


    她抓了傘,連忙跟了上去。


    跟著跟著就走進了一家小型的便利店,微瀾這時才感到飢腸轆轆,用剩下的零錢買了一個漢堡,跟在他身後一口一口地吃著。


    嗓子很幹,可她已經連買一瓶水的錢都沒有了,微瀾印象中自己從來沒有這麽窘迫過。


    異國他鄉,丟了手機,忘帶錢包,也不知道要去哪裏,更不知道怎麽回去——唯一能指路的導航儀被她落在了酒店。


    男人似乎興致很好,出了便利店,又悠閑地背著手,踱去街心公園的圖書館,那裏有專為盲人準備的語音讀本。


    陸遇止在“聽”書的時候,微瀾就坐在對麵看他,雙手撐著下巴,看得很專注,很入神。


    橘黃的燈光罩在男人身上,那清俊的輪廓頓時柔和了不少,他戴著耳機,黑色的耳機線垂在他脖子兩側,襯得那片膚色更白,不知道聽到了什麽有趣的故事,微瀾看到他的嘴角輕輕勾了一下。


    她的心情,頓時也變得明媚起來。


    在圖書館就耗了大半個下午,出來時暮`色已濃,外麵又下起了雨,微瀾搖搖頭,握緊手裏的傘,心裏輕嘆,真是一個隨性的季節。


    她習慣性地抬眸去看前麵的人,這時才發覺他兩手空空如也,那長柄傘不知被丟在了何處。


    廊簷外的雨漸大,甚至濺濕了他的西裝褲腿,可他仿佛一點都不在意,在他走出一步、身子將暴露在大雨下時,微瀾突然沖了上去,將他納入自己的傘下。


    男人奇怪地轉過頭來,那眼睛仍然平靜無波,微瀾和他對視著,抿唇不出聲。


    風將那熟悉的清新氣息吹到鼻端,陸遇止感到全身莫名舒暢,他輕輕吸了一口氣。


    下一刻。


    微瀾驚呼一聲,男人突然伸手摟住她的腰帶進懷裏,溫熱的呼吸埋在她脖頸間,微涼的鼻尖甚至輕輕蹭了一下那敏感的肌膚……她頓時全身僵硬,如遭雷劈。


    隻因聽他用那低沉性`感的聲音在她耳邊說,“寶貝兒,一路跟了我那麽久。嗯,真香,睡一晚多少錢?”


    聽起來那麽輕佻,又那麽自然。


    ?


    ☆、第五十章


    ?  隻因聽男人用那低沉性`感的聲音在她耳邊說,“寶貝兒,一路跟了我那麽久。嗯,真香,睡一晚多少錢?”


    聽起來那麽輕佻,又那麽自然。


    他用的是英文,微瀾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可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雨點“劈裏啪啦”地打在台階上,遠處的燈火像螢火蟲一樣朦朧地閃著,微瀾眨了幾下眼睛,定定地看著身側這個男人,他也在“看”著她,那雙黑眸裏蓄滿危險,看得她雙腿發軟。


    他的唇突然貼上來,牙齒帶著雨的涼意咬上她頸側的一處肌膚,輕輕廝磨著……微瀾從未見過這樣可怕的他,臉上血色盡數褪盡,像狂風席捲中的落葉般瑟瑟發抖著——她幾乎毫不懷疑,他的牙齒下一刻就會咬斷她薄弱的血管。


    冰涼的大手挑開薄薄的布料探進來,沿著那片柔滑的肌膚慢慢往上,最後停在那鼓鼓的一片上,似乎遲疑了一會兒,才狠狠地揉了幾下,“寶貝兒,怎麽不說話,難道貓兒叼了你的舌頭?”


    微瀾緊緊抿著唇不發出一絲聲音。


    仿佛要檢驗似的,他另一隻空著的手準確地捏住微瀾的下巴,強勢地把她的頭扭過來,摸到她的唇,用力地咬住,微瀾吃痛“唔”了一聲,又怕他聽出來,更是死死地咬住牙關。


    “真不可愛,”男人突然停止了侵入的動作,甚至稍稍鬆開她往後退了一點兒,微瀾以為他聽出了自己的聲音,心慌意亂地紅著臉,可下一刻她就明白過來,自己這種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味道還不錯,”他似乎回味般輕笑著舔了舔唇,聲音還帶著微喘,“說吧,陪我一晚多少錢?”


    微瀾的魂兒幾乎都要被他最後一句話震飛出來,原來……原來他是把自己當做巴黎鄉下隨處可見的、站在路邊攬客的應召女了嗎?那雙欣喜的眸子一層一層地被失望覆蓋……來之前,想過見麵後,他們之間會反目成仇,也可能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微瀾卻不曾想到竟是如此的不堪,他居然把自己當成了那種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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