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開捏著電話的手指,輕輕將手掌覆蓋在自己的肚皮上,心生恐懼。


    不知是害怕自己真的懷孕,還是害怕肚子的崽兒會被打掉。


    厲歡很緊張,因為今天這場檢查是決定她肚子裏的寶寶是否能夠留下的唯一機會了。


    如果醫生說情況不良好,她就會被送上手術台。


    孩子爸不是一個好男人,但這是她的孩子,她怎麽能忍心不要?


    厲歡咬著唇,放在小腹處的手指絞得緊緊的,擰巴著,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很不安地轉動腦袋往四周看了看,視線從旁邊低垂著頭的白裙女子身上掠過時,驟然停住。


    偏過身體,探出頭去,厲歡沖那人微微一笑:「您好,您也是來做孕檢的嗎?」


    努力減少自己存在感,甚至恨不得現場挖條地縫鑽進去,簡詡正在心裏默默祈禱厲承琰一定不要發現他,猛不丁聽見溫柔的女聲,嚇得肩膀一個激靈,差點兒跳起來。


    「小姑娘,你沒事吧?」厲歡發現這個年輕女子比自己還要緊張,從她的角度能夠看見被波浪捲髮遮擋住的半張臉。


    白嫩嫩的皮膚,還有些微微的嬰兒肥,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長得挺可愛。


    簡詡的小心髒撲通撲通劇烈跳動著,差點兒從嗓子眼兒蹦出去。他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緊抿著唇搖搖頭。


    捏著裙擺的指甲,都快要陷入掌心裏了。


    他明顯感覺到,有兩束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其中一束距離太近,不用猜都知道是誰的。


    簡詡咬著唇,隻覺頭皮發麻,默默扭動脖子,看向相反的地方,緊張的耳朵尖都紅了。


    「簡琪在嗎?」


    護士的聲音將簡詡從緊張的氛圍裏解救出來,他連忙起身,快步小跑著進了醫生辦公室。蒼白的額頭上,已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害怕厲承琰。


    聽到簡的姓氏,厲承琰的胸腔震動了一下,腦海裏不由自主閃出簡詡那張漂亮又精緻的臉,目送著姓簡的女士進了檢查室。


    他想,這個小姑娘還挺高,都和他家的簡小朋友差不多了。


    厲歡很少見她成熟穩重的弟弟盯著女孩兒發愣,還驚了一下,擔憂的思緒被好奇的八卦吞噬,她揶揄地問:「小琰,你不會看上那個小姑娘了吧?人家可是有主的。」


    厲承琰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眼神太過專注,連忙收回視線,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輕笑道:「姐,你別胡說,我隻是在想事。」


    「想什麽?」


    「想小朋友。」


    厲歡:「?」


    小朋友?這個稱呼聽起來真曖昧,裏麵一定有故事。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之一,厲歡眼睛裏閃著濃鬱的好奇,笑眯眯地問:「哪個小朋友啊?」


    此時此刻,簡小朋友正在醫生辦公室裏接受檢查,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因緊張而挺直了腰背。看起來不像是一個孕婦,更像是即將上戰場的士兵。


    這回的醫生是個中年女性,長相溫柔,像一位慈愛的長輩。


    她仔細地將簡詡遞過去的檢查報告單看完,和藹地笑道:「小姑娘,你懷孕一個多月了。」


    簡詡一愣,挺直的腰背驟然塌了下去。就像頭上懸著的長刀終於落下,他反而沒那麽緊張了。


    放軟身體,簡詡抿著唇角沒出聲,而是在手機上迅速打下一行字,又遞給醫生看。


    「請問,孩子健康嗎?」


    醫生還以為他是不會說話的啞巴,態度也更加耐心了,連比劃帶說的表達,「你放心,胎兒很健康。不過你身體太瘦了,平日裏得多吃點兒東西,這樣胎兒才不會營養不良。」


    簡詡眨著兩隻黑亮的眼睛,乖乖地點頭。


    他長得顯小,看起來肯定是沒經驗的,醫生很溫柔地囑咐了很多需要注意的問題。


    簡詡認真地聽著,還在手機上做了筆記。


    連他都沒注意到,自己竟這麽快就接受懷了崽的事實。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的時候,簡詡的情緒已經比剛才好了許多,左手掌心貼在自己的腹部,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樣的感覺。


    很複雜,但也不難過。


    「下一個,厲歡在嗎?」


    簡詡沉浸在自己思緒裏,擯棄了外界的聲音和動靜,不小心撞上起身的厲承琰,一個踉蹌往前摔去。


    厲承琰反應迅速地一把扶住他,待他站穩後放開手,又彎腰從地上撿起他的檢查單和身份證。


    遞過去的時候,厲承琰恰好對上他迷茫的視線。


    熟悉的五官映入眼簾,厲承琰一怔,下意識開口:「你認識簡詡嗎?」


    兩秒後,小姑娘已經搶過他手裏的東西,快速跑掉了。


    厲承琰順勢回過頭去,隻看見她在拐角處一閃而過的白色裙角,腦海裏皆是剛才瞥見的熟悉眉眼。


    太像了,與簡詡宛如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但簡詡是男的,剛才那是個小姑娘。


    可能……


    厲承琰沉了沉眸子,眼底閃爍著狐疑,他想下次一定要問問簡小朋友,是不是有個雙胞胎妹妹。


    「小琰,你還進來嗎?」


    厲歡的聲音喚回厲承琰的思緒,他連忙應道:「來了。」


    跑出老遠後,簡詡才停下步子,靠在牆壁上喘息著。周圍空無一人,安靜的環境讓他砰砰跳的心髒漸漸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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