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巳年三月,靈皇帝詔張歸元入雒陽,商討國事。


    雒陽東城,馬市。


    一隊盔明甲亮,身披重鎧的虎賁軍士護送著一輛金車大輅,這輛奢華的馬車用八匹黑馬拉車,極盡奢華。


    雒陽城不允許百姓攜帶任何武器,這隊騎士卻都手持行刑大鉞,馬鞍橋上掛著帶彤弓和玄弓。


    騎士們挺直了腰板,身體繃得筆直,眼眸中射出精光,密切注視著周圍的動靜,一手握緊馬韁繩,一手虛握行刑大鉞,隨時準備動手。


    這隊虎賁騎士騎的馬都是大宛天馬,體型高大,身高膘肥,出蹄輕盈,跳躍自如,在鬧市之中,竟然沒有碰到任何一人,也沒有碰翻任何一物。


    完顏龍走在隊伍最前方,雙手緊扣符籙袋,摸著兩張符籙,此次張歸元入雒陽,他帶領三百虎賁騎士保護張歸元的安全。


    張歸元並沒有乘坐金車大輅,車隊剛出皇城,來到馬市,就被百姓們認出來了。


    現在的張歸元,已經成為了全民偶像,夢中情人,百姓們蜂擁而至,來看賢王,頃刻間就將馬市擠得風雨不透。


    張歸元帶著潘泰亞走下馬車,跟在馬車之後,和百姓們握手擁抱,相互行禮,解答百姓們的疑問。


    如此親民的賢王,讓百姓們頗為意外,聚集的人流更多了。


    馬市周圍出現了抽象的一幕,完顏龍帶著虎賁騎士開路,護送著金車大輅,張歸元和潘泰亞在馬車後步行,和百姓們握手,行禮。


    樸實的雒陽百姓們紛紛取來家中值錢的東西,放到金車大輅裏,表達自己的心意。


    剛開始還是水果,雞蛋,糕點之類的食物,很快就詭異起來,有人扔過來一頭肥豬,有人扔過來半扇羊肉,有人將女兒扔了過來。


    潘泰亞嚇得花容失色,躲在張歸元身後,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張歸元拱手道:“鄉親們,多謝大家的好意,我實拿不下這麽多吃喝,我的金車大輅快變成運貨車了。”


    他的拒絕聲很快被百姓們的喝彩聲淹沒,有的百姓沒有攜帶禮物,隨手抓起路邊攤的食物,就往金車大輅裏扔,攤主急忙搶奪,因此打架者不計其數。


    不知誰家小女孩被扔了過來,張歸元急忙禦氣托住,又送了回去。


    “小龍,快走,再不走咱們就被老鄉們的雞蛋淹沒了。”


    完顏龍沒有處理過這種情況,不敢用武力驅逐百姓,也不敢動用符籙,急得滿頭大汗,不知所措。


    忽然,隊伍前方出現一個空隙,前方似乎發生了什麽,隱約能聽到犬吠之聲,一陣大亂。


    百姓們看到來人,落荒而逃,相互衝撞,滾成一團,慌不擇路。


    七八名壯漢反抬一個八仙桌,八仙桌裏裝著一名捆得結結實實的女孩,年齡約有十六七歲的樣子,生得烏雲疊鬢,杏臉桃腮,淺淡春山,嬌柔柳腰,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在抬桌壯漢周圍,十幾名壯漢牽著豺狼般的猛犬,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嗚嗚作響,齜牙咧嘴,甚是凶惡。


    在這夥壯漢的身後,有一位滿身鞋印的老婦人,被打得鼻青臉腫,已經看不出五官相貌,她衣衫襤褸,渾身是血,拚命追趕壯漢們。


    壯漢們拿她取樂,一會兒絆他一下,一會兒摔他一下,一會兒放獵犬撕咬,咬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老人身負重傷,精神瀕臨崩潰,目光卻緊盯著桌子裏的女孩,跪在地上不停地給壯漢們磕頭,祈求他們饒過自己閨女。


    “哎呦,這不是菜市場的九嫂嗎?怎麽他家閨女讓人搶了?”


    “嗨,他家閨女在菜市場幫助母親賣菜,被舞陽君的管家看中了,要搶回去當十八房小妾。”


    “舞陽君的管家何旺財,那老東西六十多歲了,還能行人事?”


    “當然行不了人事,但是那老東西色心不死,喜歡過眼福。”


    有人問什麽是眼福,那人解釋道:“就是找十幾個漢子,代替他行房事,那老東西在一旁喝茶聞香,以此取樂,你說誰家的閨女能受得了這種羞辱?”


    “那真是太可憐的,九嫂為人最好,我去買菜,常常多給我一些。”


    “是啊,這年頭,這世道,好人就得受苦受難,好人就是這樣的下場。”


    張歸元聽得目眥欲裂,血往上撞,豁然轉身,看向一旁的百姓,問道:


    “老鄉,這種事,雒陽市丞不管嗎?”


    “哎呦喂,我的好王爺,誰敢管啊,那可是舞陽君,何皇後的母親,何皇後的地位,在咱們大漢誰能撼得動?”


    “宰相門前三品官,何況舞陽君府中?雒陽市丞芝麻大小的官員,怎麽和人家比,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這些混蛋胡作非為。”


    張歸元被氣得怒發衝冠,轉身就往前,潘泰亞急忙攔住他,冰涼的小手緊緊握住張歸元的大手。


    “潘泰亞,你別攔我,我要替天行道。”


    潘泰亞對著他眨了眨眼,踮起腳,趴在她耳畔,小聲道:“歸元,你難道忘了,你此行雒陽,拓跋大人交待你的話?”


    張歸元頓時冷靜了下來,臨走之前,老羊皮交待他,他此去雒陽,無論關東豪族還是西北豪族,一定會搞事試探他。


    老羊皮給張歸元留下三個錦囊,告訴張歸元在不同的場景打開,裏麵有應對之法。


    三個錦囊潘泰亞貼身藏著,此刻正是時候,飽含潘泰亞體香的錦囊緩緩打開,裏麵有一張紙條。


    張歸元打開紙條,裏麵隻有四個字,跋扈王爺。


    他何等聰明,瞬間就明白了老羊皮的深意,麵對關東豪族和西北豪族的試探,一定要藏拙。


    藏拙的關鍵,是意氣風發,鮮衣怒馬,鋒芒畢露,要表現得像一個少年得誌的跋扈王爺,而不是一個老謀深算,老於世故的政客。


    “潘泰亞,你放心,我已經冷靜了下來。”


    將她抱上金車大輅,張歸元整理一下儀表,隨即變成一副飛揚跋扈的模樣,一腳踢開車門,大踏步向壯漢惡奴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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