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罷張繡道:“那你跟我們一起吧,到時候你自去找你的家人,或者我幫你找也可以。”


    薑明浩用力抿了抿唇道:“多謝。”


    小小的傢夥偏偏一本正經的裝大人,張繡在肚子裏偷笑,卻不知自己比對方更小偏偏故作成熟的樣子更讓人發笑。


    茗煙氣的不行,誰求人幫忙是仰著頭求人的?這是求人的態度嗎?於是看薑明浩更不順眼了:“哼,離我家少爺遠一點,最好把你那一肚子的齷齪給藏好了,否則小心我揍你。”


    薑明浩額頭頓時青筋直蹦,垂在身側的小拳頭也緊了緊,如果這個小廝不是張繡的書童,薑明浩鐵定打的他滿地找牙。


    他雖然經常被人嘲笑欺負,卻從來都不會認輸,打架那是家常便飯,在他家裏,如果稍微軟一點,就會被人往死裏欺負,他怎麽都忘不了六哥是怎麽死的,他六哥就是因為沒脾氣,結果被那些黑心的傢夥活活欺負死的,六哥死的時候他就發誓,這輩子永遠不會受誰的氣。


    所以他隻是更冷肅的看著張繡:“修身治國平天下,別讓身邊的奴才給你招災。”


    茗煙:“……”頓時有點氣急敗壞。


    張繡一直溫和的臉也沉了下來:“茗煙。”


    張繡這話一點溫度都沒有,鄭茗煙從小跟他玩到大,很明白他這是真的生氣了,頓時不敢再胡言亂語,隻不過心裏委屈的很,他也是為了少爺好啊。


    高錦笑嘻嘻的把手裏的東西塞到茗煙手裏部分:“來,幫哥哥拿點東西,哥的手快僵了。”


    鄭茗煙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乖乖的把東西接了過來,他不是不知好歹,隻是對薑明浩更加看不過眼了。


    張繡無視鄭茗煙的那點小委屈帶著眾人直接回驛站,統馭下屬,必須恩威並施,這是他十年職業生涯得到的經驗和教訓。


    鄭茗煙既然跟了他是他的書童,維護他自然是好,但也不能無視他的命令,他必須知道,他到底該聽誰的話。


    張全倒是佩服的很。


    這些世家子弟,雖然平日裏囂張驕縱,但對下人的掌控卻都精通都很,不過像張繡這樣一句話就讓對方屈服的也不多,而且張繡才五歲。


    回到驛站於姨娘正在杭氏屋裏焦急等待,杭氏也放心不下,暗暗後悔不該心軟放張繡出去,這裏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張繡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她這輩子甭想心安。


    等看到張繡進來才算是放下心來,雙手合十念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於姨娘直接哭了出來,把張繡死死摟在懷裏一點也不捨得放下。


    於姨娘是真的嚇壞了,前段時間張繡才一場大病從生死關上鄭渣回來,要是這時候有個什麽萬一,於姨娘絕對會追隨自己兒子而去的。


    張謙對於姨娘憐惜有餘寵愛不足,甚至每次到她屋裏的時候話都少了很多,張繡出生以後才算是有所好轉,於姨娘很認得清現實,她嫁到張家的作用就是給張家生下繼承人。


    她不在乎張謙的寵愛,不介意杭氏有意無意的拉攏打壓,她在乎的隻有自己的兒子,張繡就是她活著的目的,張繡一旦出事,她絕對不會獨活。


    張繡下了一大跳,他靜靜的偎在於姨娘懷裏,感受著臉上冰涼的淚水,身體給箍的生疼,心裏卻暖洋洋的軟成了一汪春水。


    以前於姨娘對他也好,可是張繡自認為自己搶了人家兒子的身體,於姨娘疼愛的是自己的親兒子而不是他,所以雖然親近,卻還是有點疏離的。


    而現在,看於姨娘哭的梨花帶雨的秀麗的臉龐,還有溫暖的體溫和急促的心跳,張繡忽然覺得,這其實就是他娘。


    他上輩子五歲就成了孤兒,先是被親戚當皮球踢了兩年,後來幹脆被送進了孤兒院,可謂嚐盡人間冷暖,於姨娘毫無保留的母愛,讓他不曾忘記的溫暖再次從記憶深處挖了出來。


    這種感覺,就是母親的味道,就是母愛的味道。


    既然如此,又分什麽前世今生。


    他是張繡,張繡是他,他的生母是於姨娘,也隻有於姨娘,誰也無法替代。


    張繡笨拙的拍著於姨娘的背安慰道:“姨娘放心,兒子不會有事的,就是為了姨娘,兒子也會好好的,以後兒子有事都說給姨娘聽好不好?”


    於姨娘很久才悶悶的道:“好,繡哥兒不要忘了跟姨娘說的話。”


    “不會忘,我保證。”


    杭氏看的心裏發苦,轉頭看著自己的女兒,心中苦意頓時淡了,她還有自己的女兒,在她自己都不抱希望的時候,老天爺賜給了她這個女兒,等她的女兒長大,也會像張繡這樣。


    所以沒什麽好羨慕的,也沒什麽好嫉妒的。


    第10章 第九章


    眼瞅著於姨娘母子倆終於平靜下來,杭氏終於開口了,她笑道:“好了好了,人沒事兒就好,繡哥兒,這是第一次,姑且就這樣算了,以後不準再這樣,你不是你一個人。”


    張繡使出吃奶的力氣扶起於姨娘,微微低頭恭聲道:“對不起,母親,以後不會了。”


    杭氏道:“嗯,餓了吧?吃飯沒?都這天色了,以後注意看天色,就是有事耽擱了也讓人回來說一聲。”


    張繡笑道:“本來打算早點回來的,不過碰到一家店,羊肉羊湯都很好吃,吃了才回來的,不過我給母親和姨娘帶了些,母親和姨娘可以嚐嚐,味道挺不錯的,沒有一點腥臊氣,那大餅也很有嚼頭。泡在羊湯裏簡直一絕。”


    杭氏樂了:“喲,繡哥兒知道孝順母親了。妹妹可要好好嚐嚐,這可是繡哥兒一片心意呢。”


    於姨娘微微福身道:“是夫人教導的好。”


    “妹妹就這點不好,我說了很多遍了,咱們一家人,你我姐妹都是伺候老爺的,姐妹相稱便是,妹妹如何這般客氣呢?”


    “夫人待妾身親如姐妹是妾身的福氣,妾身卻不能因此忘本,夫人隻喚妾身文倩便是。”


    杭氏嘆了口氣:“你啊,一家人何必這般小心,好吧,以後還是喚你文倩。”


    “謝夫人。”


    兩個女人的機鋒張繡懶得聽,左右不過那回事,杭氏要確立自己的地位,於姨娘要自保,幾句話而已,他從醒來都見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隻要於姨娘沒事兒,給人占幾句話的便宜又怎麽了?再說了,憑他的本事,未必不能給於姨娘掙一份誥命在身。


    女人一輩子,除了相夫教子,也就是分享兒子帶來的榮耀才能開心一點了。


    張繡從不懷疑自己會走上仕途,即使科舉讓他頭大如牛。


    在這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年代,如果自己沒有掌握一定的權勢沒有想要的自由,張繡無法想像自己在這裏是否能活的下去。


    “母親,兒子在街上碰到一個比我大三歲的孩子,好像是被人拐騙的,想跟咱們一起回永定府,他家好像就是永定府那邊的,會說當地話也會說官話,想來家裏也是有點權勢的,而且看他可憐,就把他帶回來了。還請母親責罰。”


    說著噗通就跪到了地上。


    杭氏皺了皺眉:“你且給我仔細說說。”


    張繡如此這般說了下,重點說了那孩子的姓名——薑明浩。


    杭氏聞言道:“有可能是靖王府上的。我聽老爺說這一輩的皇子便是明字輩,太子名諱是江明淵,這孩子既然叫薑明浩,極有可能便是靖王的孩子,其中緣由不必追求,帶著就是。”大宅門裏是非多,當年剛嫁到張家,杭氏很是吃了些苦頭才歷練出來。


    於姨娘也點頭道:“既然如此,就讓他跟繡哥兒一塊兒吧,他們年齡相仿,倆人一起也不至於太悶,倘或不是,也不過一個孩子。”言下之意,要恭敬要厚待,但也要謹慎要防備。


    張繡心下好笑,不過一個小孩子而已,又不是伊拉克兒童人體炸彈,且那孩子雖然看似狠戾,實則有點直慡,這種人向來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一般不會做恩將仇報的事兒,不過為了安兩位長輩的心,張繡還是應下了,畢竟是長輩好意。


    “我還給母親和妹妹買了好些好玩的東西,都是京城沒有的,回頭我教妹妹玩。”


    “你妹妹睡著呢,你也趕緊去歇著吧,別又累著了,那孩子,就讓他直接跟著你吧,現在畢竟不清楚他的底細,也不便太過親近,明天早晨你帶著他過來一起吃飯。”


    “是,母親。”


    張繡回來就讓茗煙帶著薑明浩去梳洗收拾了,還拜託高錦去給他買了幾套衣服。


    等到他回房,就看到薑明浩什麽都沒穿坐在床上發呆。


    天色雖然已晚,卻沒有黑到什麽都看不見的程度,蠟燭也早已燃了起來。


    搖曳的燭光映在薑明浩臉上,一半天真純潔如天使,一半陰暗晦澀如惡魔。


    張繡這才看清楚薑明浩的長相,典型的混血兒長相,高鼻深目,重眼雙皮,眉眼間距特別窄,頭髮略微有點捲曲的弧度,皮膚白皙,雖然看著才□□十來歲的樣子,但長的甚是結實健壯,加上天生的雙下巴略圓的臉蛋,若不是年紀還小,絕對會成為風靡全世界的萬人迷。


    不過可惜了,這樣的帥氣在這個年代是沒人欣賞的,就和他一樣。


    現在的人欣賞的是書生意氣滿腔正義,張繡這旅途勞頓終於受下來點才發現,自己的眉眼果然是極漂亮的,都男生女相了有木有?要是擱現代,就憑這張臉就能紅透半邊天,是曾經的張繡最喜歡的臉型,但是在現在所處的環境下,男生女相卻不是什麽好事。


    且不說迷信說法命運多蹇什麽的,就這張臉就是標準的藍顏禍水,要是沒什麽靠山絕對是被人拐賣做小倌的命。


    而薑明浩的長相就是另一個極端了,現下京城頗有幾個鬼佬,也就是色目人,他們通常金髮碧眼高鼻深目皮膚比最白的小娘子還白,通常是人人走避的對象,有些小孩子還把他們當妖怪,雖然薑明浩是黑髮黑煙,但他這幅長相也討不了什麽好。


    還好永定府出去就是塞外,這邊的人各個種族都由,薑明浩這樣的就不太顯眼了,要是到京城,說不定就是上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張繡偷笑,哎,這種長相,除了自己還有誰能欣賞呢?想像一下薑明浩成親吧,剛掀開蓋頭呢,新娘子大眼翻白大叫一聲鬼啊,這日子沒法過了。張繡偷笑的肚子直打結。


    薑明浩一早就發現了他,卻發現那小傢夥站在門口看著他傻笑,薑明浩看了看自己,因為沒合適的衣服隻能光裸著,確實不打妥當,可是這傢夥也不用偷笑吧?


    薑明浩第一反應是拉被子,第二反應幹脆把被子推開了,然後瞪著門口的小傢夥冷聲道:“不進來在門口掛肉幹嗎?”


    張繡:“……”


    這死孩子嘴巴怎麽這麽臭?


    張繡不理他,自顧到浴桶邊脫下衣服洗澡,逛了一天身上黏糊糊的噁心的很。


    薑明浩:“……”


    薑明浩很氣餒,也很委屈,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以前欺負他的那些人不是辱罵就是唆使別人打他,還沒碰到過現在這種情況,明明人家沒動他一根手指頭,也沒罵他一個字,偏偏他自己覺得委屈的緊,就跟被欺負了一樣。


    張繡洗完澡就看到薑明浩還呆呆的坐在床上,目光盯著一處,一動不動。


    張繡嘆了口氣,挨著薑明浩坐下:“你家不是永定府的麽?怎麽會來這裏?也沒個下人陪著,這樣很容易出事的。”


    薑明浩問道:“你幾歲?”


    “五歲啊。”張繡不明所以。


    “我八歲。”


    “所以?”


    “不該問的別問。”薑明浩說完往床上一倒,閉上眼睛裝睡。


    張繡傻眼了,用手去推他:“喂,你什麽意思?”


    薑明浩有點不耐煩:“救命之恩我會記得,別的不關你的事。”那些欠他的,他都記在心裏,等他長大了,他會一筆一筆的親自討回來。


    張繡:“……你才八歲好不好?裝什麽大人。”


    “沒你裝的好。我困了。”


    然後不論張繡怎樣挑釁都不再理會,不一會兒就發出了小呼嚕聲,看來這幾天果然沒休息好,張繡隻能幹瞪眼。


    張繡等了會兒眼睛,驀然笑了。


    果然,大宅門裏無兒童,這孩子雖然才八歲,卻聰明的緊,且他到這裏未必是自願的,借著他的力量回去,卻沒打算利用自己來進行報復,明明知道他爹是張謙呢,要是換個沒心沒肺的不扭頭就利用一把才怪。


    因為心軟,所以這也是他會被欺負的原因之一吧?


    想到這裏張繡不由得慶幸自己就兄弟一個,要不身為庶子,還是庶長子,不被嫡母視為眼中釘才奇怪,想想康熙家的老大吧,被關緊閉直接關到死啊。


    正亂七八糟的想著,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然後是茗煙的聲音。


    張繡起身開門,茗煙手裏捧著一摞衣服:“少爺,這是高錦哥哥買的衣服,高錦哥哥說天色已晚,好料子的買不到了,外衫中衣買了兩套,褻衣隻這一套料子還可以,其他的等改天再買。”


    張繡接過衣服道:“知道了,總共花了多少銀子?等明天你帶著高錦去見母親,其餘的事情母親會處理的。”他還是小孩子,沒存款沒私房,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大人吧。


    雖然不清楚杭氏是怎麽想的,至少如果薑明浩確認是靖王的孩子,起碼錶明了一定善意,父親在永定府行事不會太艱難,不過就怕皇帝老兒會誤會啊,這個度還真不好把握。


    張繡拿了衣服就準備關門,卻發現茗煙眼巴巴的瞅著他,期期艾艾的欲言又止。


    “想說什麽快點說,小爺我快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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