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悠揚跟著苦笑,“可惜不能重來,時間也不會倒回。”


    “悠揚,要我再嫁你一次,這件事的阻力太大,還是作罷吧。”到時候,符家會作何反應?楊嘯會作何反應?


    淩悠揚臉色一綠,“你以前的毅力呢?你的氣魄呢?”


    “你不能一直這樣任性妄為下去。”弦歌憐愛地望著他,“事情分為有可為和不可為,你遇到的阻力也不會比我小。”


    “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做皇帝?”淩悠揚冷靜道,“對我來說,做皇帝就意味著可以為所欲為。如果連自己想要的都得不到,這個皇位有屁用?”


    弦歌忍俊不禁,“像小孩子一樣。”


    “我很認真。”淩悠揚嚴肅道,“你的決定呢?”


    弦歌沉默,然後抬頭,“我想繼續待在你身邊。”


    弦歌嘴巴裏說的繼續呆在淩悠揚身邊並沒有什麽引申義,就是文字表麵的意思,目前繼續待在他身邊。沒有嫁給他的意思,隻是暫且不回雀南國。


    弦歌回到皇宮以後立刻給楊嘯回函,信上說要在極東國繼續留段時間,希望楊嘯獨立處理朝中事物,一切如常。她把信函發出以後,淩悠揚還是不怎麽滿意。怨念還是有的,可臉色確實好看多了,在他心裏,弦歌畢竟違抗了小皇帝的命令。


    弦歌又在極東國的皇宮裏過了好一段日子,她本以為楊嘯急於吸收她手中的權力,在看到她那樣的回函後應該格外珍惜時間,趁此機會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可是,半月之後,楊嘯卻又發來一封信函,急召她回國。楊嘯信中說道,再不回來將按照違抗聖旨處理。


    弦歌萬分無奈,“難道要我在寫封信給嘯兒?他已經說了,再不回去就是違抗聖旨。”


    “如果你回去那也是違抗聖旨。”淩悠揚淡淡道,“違抗朕得聖旨。”


    弦歌實在不想打擊他,“我是雀南國的子民,不是你極東國的。”


    “符弦歌!”淩悠揚眯眼,“朕不可能放縱你一次又一次,也不可能原諒你一次又一次。”


    正在弦歌沉默以對的時候,禦書房的門被打開,兩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去,看到方子晗款款進入,一臉的嚴肅。


    “參見皇上。”


    “起來吧。”淩悠揚漫不經心道,“朕沒有宣你進來,你進來幹什麽?出去。”


    方子晗站著不動,神色中緊張堅毅兼有之。符弦歌回來了,符弦歌回到這個皇宮後就帶走了她很多很多的東西。她守在他身邊這麽久,眼睛裏隻看到他一個人,可是,符弦歌一回來,他的眼裏就沒有其他人了。


    “皇上。”方子晗目光炯炯地望著他,“子晗有東西要獻給您。”


    淩悠揚一怔,“什麽東西?”


    方子晗咬咬嘴唇,鼓足勇氣,閉上眼深深吸一口氣,抬手解開身上的羅衫,柔聲道:“我。”一件一件的衣衫落在地麵,她解開自己的髮髻,拔出頭上的簪子,身上隻剩下一件翠綠色的兜肚。方子晗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白皙的肌膚袒露在淩悠揚眼前,“皇上,這件禮物您收嗎?”


    弦歌震驚地看著她,連動也動不了。


    淩悠揚目光微露心疼,“子晗,把衣服穿上,會著涼的。”


    方子晗搖頭,淚眼婆娑,“皇上,這件禮物子晗想給您想了二十多年,今天子晗抱著壯士斷腕的勇氣來到您麵前,做出這種不敢想像的事情……”她嘴唇抖動著,“皇上,子晗不妄求成為您後宮中的一份子,隻要您手下這份禮物,子晗就心滿意足。”


    淩悠揚嘆氣,從龍椅上站起,緩步走到她麵前。他彎腰撿起地上的衣服,披在方子晗身上,輕輕攬著她,“當年朕就希望你跟你父親一同離開,可是你執意留下,朕也無奈。子晗,朕不是什麽好歸宿,朕一直希望你能得到自己的幸福。”


    方子晗咬緊嘴唇,不讓哭聲泄露出來,“能夠陪在您身邊就是子晗的幸福。”


    淩悠揚嘆氣,“弦歌走了以後,朕也勸你離開過,那個時候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子晗,你怎麽就這麽傻呢?”


    “符弦歌的離開對皇上的打擊太大,皇上身邊總得有個說話的人,即使不說話,子晗能在一旁看著您也是幸福的。”


    淩悠揚幫她係好衣服上的帶子,“傻姑娘,你應該更為自己著想。”他身邊的人,無論親人還是屬下,即使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死的死,散的散,皇室之中沒有親情可言,兄弟也隻是互相掠奪的對象。隻有方子晗,從還是個孩子開始就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頭,無視他父親的警告,無視淩靳朔的反對,死心塌地的跟著他。


    方子晗如死屍一般地站著,沒有說話,沒有動作。


    淩悠揚嘆氣,“你在這兒好好休息,朕先出去了。”說罷,他就離開禦書房。不去打擾方子晗平復心緒。


    弦歌慢吞吞地走到方子晗麵前,複雜地望著她,“何苦呢?”頓了頓,“你為什麽要跳我也在場的時候進來?為什麽要增加自己的難堪?”


    “因為……我想讓自己死的慘一點兒,我想讓自己徹底地死心。”方子晗垂淚,“我等了二十多年,等的夠久了。”


    “悠揚那個人,隻要對方是個美人就不會拒絕。可是這麽多年,他偏偏就拒絕了你,這說明你在他心裏也是特殊的。”


    方子晗不屑地笑出聲,頗帶自嘲的意味,“我不需要這種特殊。”


    弦歌無話可說,自己和方子晗也沒什麽交情,如今陪在她身邊也沒什麽用,方子晗更需要的是獨自一個人的安靜。


    “符弦歌,”弦歌的步子還沒跨出,方子晗又開口道,“你棄之如敝履的東西,對我而言卻是無比珍貴。不要再離開他了,皇上沒有你想的那樣堅強。”她轉過頭,低聲道,“小時候,他對皇位都沒有這麽執著過。”


    弦歌低低地開口:“我也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麽堅強。”符弦歌不是神,不是無所不能,她是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女人。


    方子晗目光堅毅,“你對我來說什麽都不是,我關心的隻有皇上,所以不要辜負他。”


    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被辜負的那個人是淩悠揚?弦歌自嘲地笑了笑,是她做人太失敗嗎?


    “我不想辜負他的。”辜負他的同時,她也辜負了自己的幸福。


    “如果我可以把他搶過來就好了,可惜,他不要我。”方子晗慢慢蹲下身子,“我也想過,我若一輩子孤苦,那就讓他跟我一樣,可是,看到他寂寞難過的神色,我會更難過,我想要他過得幸福快樂。”方子晗的聲音開始抽噎,“畢竟,他曾經給過我很多快樂,也許隻是利用也許他自己也是無心的,可是我卻記住了,記住以後就忘不掉了。”


    弦歌心中驟升悲涼,“我記住了。”然後悄悄地走出去,關上屋門,讓方子晗一個人靜靜地帶著。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前塵往事一片片地湧入腦海,少年時,青年時,父親死之前,父親死之後,她當上城主之後……眼眶就這樣越來越熱,符弦歌啊符弦歌,你這樣的一聲就可以了嗎?她不斷地詢問自己,這樣就滿足了嗎?


    走著走著,弦歌甚至都沒有看路,直接撞在來人身上,那麽熟悉的氣息她根本不需要辨認,伸開雙手抱住他,腦袋拚命地往他懷裏埋,淚水不止,染濕了衣襟。


    “唉,哭什麽?”他才是想哭的那個,懷裏這個女人心心念念都要回去,他滿腦子都在想該怎麽留住她。


    “……我也不知道。”弦歌哭得更加悽慘,從她懂事以來就沒有這樣哭過了,關在牢裏的時候沒哭,被用刑的時候也沒哭,離開他身邊的時候沒有哭,卻沒想到,在抱住他的時候會哭的像個孩子,“悠揚,我累了,很累很累。我不想姓符,符家的擔子太重,我扛上去就卸不下來了,我以符家為榮,可是,我根本不需要符家以我為榮。我不要每天一個人睡在冰冷的床上,每天醒過來的時候隻看見自己,我不需要每個人以仰視的目光來看,他們對我恭不恭敬我根本不在乎……我不要生病的時候一幫子下人圍在身邊,他們隻會害怕隻會站著,連靠近我都不敢,我想要有人切切實實地陪著我,餵我吃藥,抱著我睡覺。我不要每天麵對百官猜忌的眼光一副生怕我奪皇權模樣,我根本就不稀罕,隻是責任所在……我不要做符弦歌……悠揚,我隻想要你。”


    淩悠揚聽了她的話後一動也不能動,怔怔地站著,雖然很心疼,可是嘴角卻不受控製地咧開,第一次聽見她這麽說。他一直以為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把符家的利益放在首位,每次都把他拋在腦後,可是,她現在說的是什麽話?太動聽了,比那種不知所謂的“萬歲萬歲萬萬歲”動聽不止千百倍。


    淩悠揚在她發頂上輕輕一吻,“現在知道朕的好處了吧?”


    弦歌點頭,“從來都知道的。”


    淩悠揚滿足地頷首,“嗯,你都這麽說了,也不需要擔心其他有的沒的,你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朕來處理,符家也好楊嘯也罷,朕一定會妥善處理的。你就等著安心地嫁過來……”


    “不行。”弦歌擦擦眼淚,又擺出平時的表情,“全部交給你,以你的個性和作風,隻會引來更多的麻煩。”


    淩悠揚臉一黑,“所以?”


    “所以,我還是要回雀南國一趟,把事情都處理完。”弦歌明眸皓齒,展顏一笑,“你在這裏等我,等我把事情都處理完,我決定拋棄符弦歌這個名字,待在你身邊,皇後什麽的根本不重要,隻要待在你身邊就好。”


    淩悠揚一邊滿足一邊躊躇,“朕不放心。”


    “沒事的,嘯兒不會為難我的。”弦歌腦中已經想到美好的未來,“隻是把權力放手,很簡單的。”


    第三七章 召回


    淩悠揚終於決定放行。出發的這一天,淩楠也在場,身後跟著皇甫容,皇甫容還背著一個包裹。弦歌和淩悠揚的目光頓時都望過去,淩悠揚皺眉道:“淩楠,你還替弦歌準備了餞別的禮物?”這孩子什麽時候這麽善良了?包裹裏裝的不會是火藥吧?


    “不,不,不。”淩楠搖晃著手指,嘴角一勾,“我要跟著去岐陽城看一看。”


    淩悠揚的眉頭幾乎快打結,弦歌驟然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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