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不到我出手,但是,七殿下答應我,一定會讓淩遠祿永無翻身之地,命喪京城。”


    弦歌笑道,“你覺得失望嗎?不能親自動手覺得可惜嗎?”


    皇甫容沉默,移開目光,正欲說話,整個人忽然就警戒起來,“有人來了。”話音剛落,王府的大門就被撞開,淩遠祿和他的士兵們出現在眼前,將院子裏的閑靜炸成一鍋開水,沸沸揚揚。


    弦歌意外地眨了眨眼,隻消一瞬,就大致猜測出前因後果。她輕輕拍了下皇甫容僵硬的肩膀,嘴唇一勾,“高興吧,仇人親自送到你眼前,任你處置。”


    淩遠祿看到皇甫容時明顯一愣,握緊了腰間的劍柄,沉聲道,“給我活捉符弦歌!”


    “好大的口氣!”弦歌笑得張揚,跨前一步,“皇甫,天塌下來我擔著,放手去做。”


    長劍出鞘,銀光浮現,身影驟消。


    隻在一個呼吸之間,甚至比這更短,淩遠祿還保持原來的姿勢站著,胸前穿透一柄長劍。


    鮮血滲透,瞠目結舌。


    周圍都沒有了聲音,瞥了眼淩遠祿不敢置信的神色,皇甫容疾速抽出自己的長劍,血滴滑落,他在一瞬間站回弦歌身旁。


    “漂亮,”弦歌由衷讚嘆,“近乎神技。”


    皇甫容垂下腦袋,“多謝王妃。”


    弦歌微笑著看他,然後挺起胸膛,目光淩厲,“都給我聽著!”有時候,卓絕的實力是最有用的令牌,讓人通行無阻。皇甫的一劍,震懾住了所有的叛亂分子,“你們既然有膽子到這裏來撒野,就自然有膽子承受後果。”


    “七王妃……七王妃……冤枉啊……”


    “冤枉,主謀是……”


    看著眼前的雜亂,弦歌中氣十足,“閉嘴,這些話別對我說,自己對刑部的大臣去說!”頓了頓,“反抗者畢死無疑,不反抗或許還有活路。接下來,你們自己安靜地在角落裏站著,等宮裏來拿人吧。”懷孕時需要靜養,弦歌暗自嘆氣,轉身向房裏走去,煩死了。


    皇甫容尾隨在後,聲音壓得極低極低,“謝謝。”


    “你剛才已經說過了。”


    “……”皇甫容眼眶濕潤,好像一直堵在心口的東西終於疏通了,覺得,即使死了也沒有遺憾,“謝謝。”


    弦歌無奈地回頭,看著皇甫複雜的神情,唉,美人就是美人,即使這樣也是美得驚人。她揚唇一笑,在皇甫眼角輕輕一抹,“這麽漂亮的臉,用來哭泣太可惜了。”


    皇甫容神色微微一僵,避開弦歌的手,“這句話,七殿下也說過。”


    弦歌一怔,忍不住哈哈大笑,“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玄崆四十二年,謀反之人中,淩遠祿身亡,淩靳朔被罷免太子之位,終身監禁。淩悠揚繼任太子。


    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


    第二五章 矛盾


    淩靳朔被下令監禁後,方學正私下找過玄崆帝。禦書房裏,除了玄崆帝和太監總管高史之外,還站著方學正和他的兩個女兒。他麵目滄桑,下跪磕頭,“皇上,臣願辭官,甚至主動幫您分憂,解散方家的勢力,所以,您能不能放儀藍一馬?”


    方儀藍沒料到她父親會說這句話,明顯吃了一驚。


    玄崆帝嘆氣,“方丞相,這不合規矩。”


    方學正長跪不起,“求皇上成全。”


    “爹,這不合規矩。”方儀藍優雅地微笑,“我願意陪靳朔一起被監禁,我是他的正妃,我必須陪他走完這一生。”


    玄崆帝一怔。


    方子晗一怔。


    方學正也是一怔,他抬頭,悲哀地望著自己的大女兒。


    “當初這樁婚事是我親口答應的,如果這是一個錯誤,那就讓我承擔到底。錯誤是我的,我自己承擔,沒有理由讓爹你來背負。”方儀藍的笑容頗有母儀天下的風範,“何況,對我來說,監禁的生活或許比以前要好得多。”


    目光透過窗戶,望著窗口的枝頭,方儀藍恍惚地笑了笑,究竟愛不愛那個人呢?那個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當初,她是想愛他的。如果跟著爹離開,恐怕她一輩子都會掛念那個男人吧?那麽,索性留在這裏,索性陪著他,或許,在那個監禁的地方,她愛上他會更容易一些。或許,在那樣與世隔絕的環境裏,她的幸福會更簡單一些。


    “方丞相,儀藍的事朕不能答應,”玄崆帝愧疚道,“子晗的事,恐怕也不能如意。我和悠揚談過了,他不願另娶,即使朕下聖旨,他也是會熊心豹子膽地抗命。”


    “沒關係,我猜到了。”方子晗眉目清明,下跪,“臣女願留在他身邊,即使隻是奴婢的身份。”


    方學正倒吸一口涼氣,“子晗,你在胡說什麽?”


    “我沒有胡說,我很認真。”方子晗正色,對著方學正叩下一個重重的響頭,“女兒不孝,無法陪伴爹左右,不能盡孝,對不起。”


    方學正默默地凝視她。


    “可是,我想在那個人身邊。”方子晗堅定地說,“即使最後是死,也想死在他麵前。”她嘴唇微微一顫,“即使,他並不愛我。”


    方學正長長嘆出一口氣。


    玄崆帝忍不住搖頭,“癡兒啊癡兒,罷了,朕就成全你,你就留在宮中當女官,以後太子每次入宮,都由你去服侍。”


    方子晗伏地,“謝主龍恩。”


    極東國的朝政在變革期間並未有太大動盪,以前方家的一些黨派官員在不知不覺中被貶,或者識趣地則主動辭官,淩悠揚漸漸握住了朝中的中心權力。在朝廷或百姓心中,對這位新任太子的評價褒貶不一,雖然在才智上他是出類拔萃,提出來的見解也令人耳目一新,對極東國的發展都有幫助。可惜,淩悠揚的生活作風實在令人不敢恭維,言行無忌,一點也不怕給皇家丟臉。


    三代老臣駱尚很看不慣淩悠揚放蕩不羈的作風,曾經公然評價他,“坐沒坐相,站沒站相,隨意譏諷官員,一點沒有將來帝王該有的大度和作風,任意揮霍金錢,香車美人紅袖添香,對百姓疾苦關心不夠,自以為是,驕傲自大,實在給皇室丟人。”


    淩悠揚當時就站在駱尚的麵前,很不以為然地翹著腿,照舊吊兒郎當,“如果做皇帝都沒這些特權,那我還不如去當老百姓輕鬆,至少不會有你這麽個醜老頭在我麵前說教。天下男子誰不愛美人誰不啊錢財?我淩悠揚不就誠實了點嗎?”他壞壞一笑,拽了拽駱尚的白鬍子,“錢是我的,我愛怎麽用就怎麽用,不過,駱老頭你要是沒棺材錢,我倒不會吝嗇,你自己去拿就是。”


    “你!”駱尚被氣得吹鬍子瞪眼,可依然努力保持理智,“殿下,以您的才智,若認真起來,這天下也可任您翻覆,可您為什麽就不認真一些?這將是極東國之福啊!”


    淩悠揚挖了挖耳朵,狀似不耐煩,“駱大人的意思,是要我鞠躬盡瘁,勤於政務,不近女色,早起晚睡,夜夜挑燈批閱奏摺,多多體恤民心,勤儉節約,以身作則?”老頭啊老頭,你以為我的才智是用來幹什麽的?當然是用來讓我更輕鬆的!


    駱尚以為他終於醒悟,感動不已,“殿下若能做到,那老臣死而無憾。”


    “唉,”淩悠揚長嘆一口氣,搖頭,“那你還是別死了,會死不瞑目的。”他站起身,拍拍駱尚的肩膀,“多活個幾年也是好的。”也好替他分擔分擔。


    駱尚幾乎要吐血身亡,敢情這個太子就是來折磨他這把老骨頭的?“殿下!”


    “比起被你叫,我更希望被美人呼喚。”淩悠揚擺擺手,就讓人把他請下去了。竟然說他耽於美色?放屁!他都半年沒碰女人了,幾乎要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被憋死的太子了!


    當然,朝中也有官員提出,希望淩悠揚充填後宮,隻有一個太子妃實在是不夠,傳出去,會丟整個國家的臉麵。


    淩悠揚瞅著他們笑,膽子不小啊,“我有幾個女人,關你們什麽事?或者,你們更希望我像以前那樣?日日花天酒地?”


    “殿下,”看著他的笑臉,跪在地上的官員們膽戰心驚,“臣等隻是在擔心您將來的子嗣問題。”


    “哦,原來如此。”淩悠揚笑如春風,“誰說隻能兒子繼承皇位?我有這麽多兄弟,即使我沒兒子,這皇位也不會空著的。”頓了頓,他笑,“那麽,還有事嗎?”


    “殿下……這……”


    “沒事了?”淩悠揚毫不留情地打斷,片刻前還在微笑,瞬間拉下了臉,頓時寒風凜冽,“還不給我滾!”


    時間悄悄地溜過,即使有人對淩悠揚這個不滿那個不滿,但漸漸地也習慣了。雖然這個太子說話沒分寸,行事過於大膽,但是,同樣的也沒犯過什麽大錯,在政治也的確有才華,臣子們也都接受了。


    淩悠揚對符弦歌的寵溺天下皆知,別人說也說不好,管也管不了,更何況,這世上又有誰敢管他?淩悠揚又會買誰的帳?政事上他改偷懶的偷懶,不該偷懶的也偷懶,照他的說法,極東國還有個皇帝在呢,輪不到他淩悠揚來管這麽多,各司其職嘛。結果這時被玄崆帝知道,本來玄崆帝病重,有心把朝政漸漸放手給他,聽了淩悠揚的說話,頓時氣得加重病情。


    淩悠揚整日裏陪著自己的王妃,美其名曰,要和腹中胎兒培養父子感情,實際上,是他在糾纏弦歌,雖然做不了但抱抱也是好的,望梅止渴嘛。有太陽的時候陪弦歌曬太陽,開花的時候就親自帶弦歌去賞花,一有空閑,他甚至和弦歌喬裝打扮,然後帶著她去賭場ji院,四處狎玩。兩人在這方麵的趣味倒是頗為相同,胡鬧地無法無天。


    在弦歌懷孕快十個月的時候,玄崆帝幾乎不能從床上起來,即使難得起來,也走動不了幾步。於是,他主動退位,成為太上皇,淩悠揚繼承皇位,尊為玄昭帝,符弦歌為後,是後宮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五日之後,弦歌生產,產下一子,取名淩楠。


    據說,生產當日,淩悠揚在外故作冷靜地等候,眼神不住地往裏瞄,結果在產房裏爆出聲音,“生出來了!生出來了!”“是個皇子,恭喜!”聽到嬰兒的啼哭後,他立即往裏沖,看到那嬰孩的第一眼,他喪氣地苦著臉,脫口而出,“好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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