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咬咬牙,跪了下來,說道:“臣不配。”


    臣不配!就是不願意。八年來兩人模模糊糊的感情在這一刻已經明確的不能再明確了,梓歡也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她心中鬆了口氣,但是又隱隱作痛。不想再多留一刻,梓歡麵容強自鎮定,轉身走出了殿門。


    孟昭站在章含宮陛階上,殿門明明是打開的,可是他卻進不去。來來往往的宮人們好奇地打量著他,他卻不在意,一雙眼隻看著殿門內。


    梓歡坐在案前,放下筆,捲起一個竹簡,見宮人進來,問道:“他還在宮外嗎?”


    宮人回道:“稟公主殿下,孟大人在外麵都兩天了。”


    聞言梓歡的心裏舒暢了些,從那天大政殿出來後,梓歡就下令不讓孟昭入章含宮一步,他果真沒有踏進宮門一步,甚至一直守在宮外,這說明自己在他心目中還是有些分量的。


    吩咐兩個宮人抬著竹簡,自己率先出了章含宮。下了陛階,果然見孟昭站在下麵,梓歡故意不理他,連看也不看一眼,徑直離開,誰知孟昭竟然跟了上來。


    梓歡心中一喜,麵上卻不露分毫,她回過頭,吩咐宮人先把竹簡抬到大政殿去,她和孟昭兩兩相對而立。


    “我不是讓你不要再來了嗎?你還賴在這裏不走?”梓歡故作威嚴地道。


    孟昭頓了頓,恭敬地回道:“臣奉大王之令保護公主安危,公主在哪裏,臣就在哪裏。”


    梓歡聞言,那一顆雀躍的心卻猶如被浸入了冷水中,頓時譏諷道:“你倒真是一個盡忠職守的好奴才。”


    孟昭臉色一白,僵直著身子站在那裏。


    “其實你是不甘心一輩子在宮裏做個宮衛是嗎?你想要像你父親那樣征戰沙場,建功立業是嗎?”


    孟昭終於抬頭迎向了梓歡的目光,梓歡從那雙明亮的眼睛裏看到了渴望。


    “從一開始你就不喜歡章含宮,保護我隻是因為職責所在。”梓歡自顧自地說著,一股傷感瀰漫在心裏,但是她從來不是軟弱之人,即便是心裏已經有些難受了,麵上卻仍然保持著長公主高高在上的姿態。


    孟昭神色不明,梓歡說的對,卻又不對,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便跪了下來,道:“臣願意守護公主一輩子。”


    梓歡卻毫不領情,冷聲道:“不需要,以後我嫁人了,自然有我的夫君守護我一輩子。”


    孟昭聞言,低垂著的臉瞬間變白。


    梓歡抬腳就走,卻又停了下來,看著他道:“那日大政殿的話,你就當我從未問過你。”


    孟昭猛然抬頭看向梓歡,梓歡也看著他,隻是那眼神讓他心裏有些難受。他感覺有什麽好似正在遠離自己,他想出聲說些什麽,可是梓歡已經搶在他前麵開口了,“這幾年你一直留在宮裏,確實委屈你了,即刻起,你就不是章含宮的宮衛了,你可以去白郡找大司馬,去那裏建功立業,去實現你的抱負。”


    梓歡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孟昭久久地跪在那裏,他看著梓歡遠去的身影慢慢地變小,然後消失在了視線裏。他從進入章含宮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著梓歡能夠說出今天這番話,然而,當他真的聽到了這番話的時候,他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開心或是激動,他隻覺得此刻他的心裏一片空茫,好似全天下隻剩下了他一個人一樣,他不知道接下來他該做什麽?他該去哪裏?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隻餘下方才梓歡離去時那個強裝的眼神。


    ☆、許琬


    陳昕很是喜歡晏灼,整天賴在她身邊,幾乎到了吃同食,睡同寢的地步了,本來晏灼才進宮時很擔心陳鈺不會放過她,但是一連半個月過去了,陳鈺都沒有露麵,晏灼也就安心了。


    陳昕撫著晏灼手腕上的傷,無比心痛地說道:“是誰這麽狠,這樣對待姐姐,分明是要姐姐的命。”


    晏灼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收回手,說道:“都已經過去了。”


    陳昕卻說道:“姐姐,你告訴我,我去告訴父王,讓他把那個人抓起來,也這樣狠狠地劃他一下,讓他也嚐嚐姐姐受的苦。”


    晏灼聽見陳昕話裏的狠毒,心中頗為擔憂她的品行,但看她麵上仍然是一派天真,遂放了心,心想這隻是小孩子心性。


    “小昕,你為什麽喜歡醫術?”


    “我也想像姐姐一樣濟世救人,父王常常跟我說你的父親很厲害,救過他,還救過很多人,很受人愛戴,我也想像你父親一樣受人愛戴。”


    這話倒是不假,晏中子少年便聲名在外,求醫的人很多,隻是晏家敗落後,晏中子專門為梓康治病,後來離開了梁城,但是在求藥時,還是醫治過很多人。


    晏灼從小學醫,知道這過程漫長而枯燥,甚至是危險,於是說道:“你貴為公主,不用學醫救人,別人見到你,還是會很尊敬你,學醫很苦的,甚至有可能為了幫別人解毒而自己試毒,危及生命,你也願意學嗎?”


    陳昕聽後很是害怕,問道:“那姐姐也會幫別人試毒嗎?”


    “當然,有的毒不知配方,非自己嚐試才能找到解藥。”


    “那姐姐豈不是很危險。”


    “危險是有的,但是作為醫者,也是必須的。”


    陳昕似乎有些猶豫,晏灼說道:“這樣吧,我就教你一些簡單的望聞問切之法,包紮止血之法。”


    陳昕聽後,開心不已。


    陳昕在承歡殿有自己獨立的書房,大概是感興趣,學的特別認真,晏灼也很欣慰,自己從小學醫,雖然現在被困宮牆之內,並不能濟世救人,但是可以教授醫術,還是很知足的。將來世上又有一個懸壺濟世的醫者了。


    太子喪期已過,陳王就忙著為陳鏈選王子妃,最後挑中德行備受人稱頌的梅郡薑氏女,婚期定於兩個月後。而這時王後許氏又向陳王進言,讓陳鏈納許氏內侄女為側室。


    原來太子殤後,王後很是傷心,陳王就下令挑選一個許氏的女孩進宮陪伴,以寬慰王後之心,王後內侄女許琬就被選中了。本來有一個侄女在身邊陪著,王後很高興,但是後來她隱隱發現許琬看著陳王的眼神很不對,王後也年輕過,她自然知道那是一種愛慕的眼神,所以她開始防備著不讓陳王見到許琬,但是她知道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正好陳王為陳鏈選妃,她就想把許琬許配給陳鏈做側妃,既拉攏了陳鏈,又除掉許琬這個威脅,一舉兩得。


    許琬聽說以後,立刻跑到陳王和王後麵前,聲淚俱下,苦苦哀求,眼神還似有若無地瞟向坐在一旁的陳王,希望他不要把自己許配給別人。


    “姑姑,我不要嫁給三王子,讓我留在你身邊吧。”


    留在我身邊?留在我身邊做什麽?勾引我夫君,你的姑父?許後心中冷笑連連,又氣又恨,她爭鬥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才緊緊抓住身邊這個男人,得到現在尊貴的地步,卻沒料到最親近的侄女也要來和她爭,妄想!


    許後恨不得抓爛眼前這張年輕的臉。不要臉的東西,如果沒有我,你能住在宮裏錦衣玉食嗎?能讓那麽多人對你俯首帖耳嗎?能讓你像個公主一樣被人羨慕嗎?可是你不思報答我,居然敢覬覦不該屬於你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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