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灼出了門,果然見有一輛馬車停在街角,她飛奔而去,掀開簾子果然見父親就坐在裏麵。父女兩逃出生天,相湧而泣。旁邊立著的霍琪見二人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不禁開口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快走吧。”


    晏灼擦了淚珠,感激地看向霍琪,說道:“多謝霍公子相救,晏灼無以為報,他日若有用得著晏灼的地方,請盡管吩咐。”


    “我幫你不是為了讓你感激我。”


    晏灼默然,她當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陳適。


    “我會派兩個人護送你們出城,快走吧。”


    一人駕車,一人騎馬,晏灼和晏中子坐在馬車裏。晏灼全身放鬆地靠在車壁上,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


    “我們去哪裏?”


    晏灼的心裏也生出了一絲茫然,“不知道,現在最要緊的是離開南平。”


    ☆、被殺


    馬車駛進林子,兩個護衛都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的情況,夜間的風很涼爽,卻帶著一絲壓力。馬車停了下來,晏灼也感覺到不對勁,僵直了身體。


    忽然從四麵八方落下幾重黑影,兩個護衛緊了緊手中的刀,額上的汗水顯示出他們內心的壓力。幾十人對兩個人,勝負很顯然。


    馬不安地踏著蹄子,晏灼出了馬車,與那個護衛並排而坐,兩人絮絮地說著,車上的護衛突然飛身沖向前麵的人,晏灼抓緊韁繩,大喝一聲,揚鞭驅策馬車追在那人後麵,黑影不及反映,輕輕鬆鬆地被晏灼衝出了包圍線,晏灼隻管拚命抽打馬兒,不敢看身後的惡戰。


    黑影不過片刻就追上了馬車,當前一個人翻身落在了車軾上,挽起韁繩,將馬車拉停,其他人也都圍住了馬車。車軾上的人拉下車簾,眼神一寒。馬車內竟是空的。


    “進樹林裏追!”簡短地命令道,黑影四下散開,猶如鬼魅消失在林子裏。


    樹林裏,密密麻麻的雜草,足有半人高,越往裏走,草就越高,顯然這是一個沒有人跡的野地,月亮清清地照著草,泛出白光。晏灼拉住晏中子的手,拚命往前跑。衣服被利給割開了許多口子,有的甚至劃開了皮膚,微微地疼癢。晏灼仍然不敢停步。


    終於晏中子體力不支,摔倒在地。


    “爹,你怎麽了?”晏灼連忙將晏中子扶起,上下打量他有沒有受傷。


    晏中子擺擺手,他微微喘息著,渾身出了不少的汗。


    “沒想到陳鈺的人這麽快就來了。”


    晏灼內心自責不已,她甚至在這一刻後悔當初救了陳鈺的性命。


    晏中子休息片刻道:“我們快走吧。”


    兩人相扶著站起來,不由得愣住了。隻見幾重白草外,那些黑衣人包圍成一個圈,慢慢的縮小範圍,白草一層層被壓覆在腳下,晏灼進退維穀,驚恐地盯著他們越來越近的身影。


    見他們不斷逼近,晏灼說道:“我不會跟你們回去的。”


    前麵一個人用刀指著晏灼,說道:“主人有命,隻帶晏灼回去。”


    晏灼不敢置信,他要,殺了我爹嗎?


    突然兩個人上前拉開晏灼和晏中子,晏灼這才感到可怕。


    手緊緊抓住晏中子的手,嘶喊道:“不要,不要殺我爹!”


    “女兒,好好活著!”


    陰暗的月影下,刀由上至下在眼前劃過,血在空氣中瀰漫開來。隻那一瞬,夜,靜止得可怕。耳邊什麽都聽不到,隻反覆響起那一句話,女兒,好好活著!好好活著!活著!


    晏灼腦後一陣悶疼,頓時喪失了意識。


    朦朧中有激烈的刀劍擊殺,感覺掉入一個溫暖的陷阱裏,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地獄般的陰冷,“全部殺掉!”


    她下意識地朝溫暖的地方依偎,纏繞在身上的藤蔓更緊了。


    接下來是顛簸,風肆虐的吹在臉頰上,吹幹了她滿麵的淚水。


    廣雲殿內,顧師慧為晏灼仔細地把脈。


    陳鈺問道:“顧大人,她怎麽樣了?”


    顧師慧說道:“隻是後腦受到撞擊,過一會兒就會醒的。”


    陳鈺聞言,心下稍稍鬆了口氣。


    晏灼隻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夢裏麵父親,梓康,陳適,梓歡都在離自己而去。


    緩緩睜開眼睛,入眼的是熟悉的青帳頂,她又回到了牢籠裏。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而父親,也死了。現在的她還剩下什麽?


    淚從眼角滑落,流入鬢間。


    “你醒了?”


    晏灼轉頭看是陳鈺,原本死氣沉沉的眼睛裏瞬間聚集起滿滿的恨怒,她抓住他的肩膀,奮力彈起身,嘶喊道:“你還我爹,你把爹還給我。”


    她踢打著陳鈺,不斷叫喊著,控訴著,“你這個混蛋,魔鬼,你殺了我爹,我要殺了你!”陳鈺知她心中悲痛,任由她捶打自己。


    掙紮間,她拔下陳鈺頭上的青玉簪子,狠狠地紮在了他的肩膀上,大概是用力太猛,一半的簪子沒入血肉之中,居然從中折斷了。


    出於疼痛的本能反應,陳鈺反手推倒晏灼,一手捂住傷口,那半截簪子已經完全沒入了血肉之中,不一會兒,傷口周圍映出大片的血跡,晏灼被推倒在床榻上,一手還握著上半截簪子,神情有些呆滯,顯然是被嚇到了。


    血從衣襟滴落在地上,迅速形成一灘血水,陳鈺看著晏灼,複雜的眼神中,幾種神情變換,先是震驚,再是痛心,最後歸於平靜的冰冷。


    晏灼被他這種冰冷的眼神刺到,他從來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她膽怯地向床榻裏麵挪動。陳鈺瞳孔微縮,冷意漸漸消退。


    “我沒有殺你父親。”丟下這句話,陳鈺轉身出去了。


    ☆、父死之恨


    趙伸看到陳鈺肩上的傷,立刻派人找禦醫。


    “殿下,利器完全沒入肉裏麵了,甚至紮進了肩骨,徒手拔不出來,必須先切開傷口的肉。”


    “殿下······”


    趙伸膽戰心驚地看著那血肉模糊的肩膀,要知道切開肉是何等的痛苦。


    此時陳鈺早被那傷折磨得幾欲昏厥,唯一一絲清明是腦海中晏灼那恨意如火的目光。他麵容蒼白得毫無血色,滿頭大汗,整條手臂都痛得麻木了。


    蒼白的嘴唇微動,氣息虛弱,但語氣堅強,“切吧,我忍得了。”


    趙伸小心翼翼地從他肩頭褪去衣物,露出傷口,又準備了一塊絹帕讓他咬在嘴裏。準備妥當了,這才退後,禦醫上前,清理傷口周圍的血汙。那刀落在傷口上,卻是不忍下刀。


    “殿下,臣要動手了。”


    陳鈺深吸一口氣,嘴裏緊緊咬著絹布,閉上了眼,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禦醫心裏也是害怕極了,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將刀刺入肉中,割開一個口子,血如開洪的河流一般不住地往外湧,另一個禦醫不斷地擦拭著鮮血,不多時已經染紅了三條帕子。


    “嗯!······”陳鈺忍不住痛苦地哼一聲,頭向上微揚,額上和頸上的青經暴起,滿臉的汗水便順著青白的肌膚狂流不止。另一隻完好的手臂,青經肌肉暴起,手緊緊捏成拳,在案上碾壓,不多時已經磨破了皮,留下一條條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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