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看,哪裏有燕子宮,哪裏有梓康。這是一個陌生的房間。


    “你醒了?”


    聽到聲音,晏灼回頭,竟是孟昭坐在床前。


    思緒一下子回到昏迷前,她親耳聽到孟昭說梓康已死,臉色霎時蒼白,愣愣地坐在床上。


    耳邊又傳來孟昭的聲音,“我已經告訴公主了,可是她不願見你,並且,讓我送你離開魏國,永遠不得踏進魏國半步。”


    意思是,她被趕出魏國了?她不再是魏國人了?


    晏灼此刻的思維已經混沌,腦海中有兩個聲音一直在吵嚷著,一會兒是梓康死了,一會兒是梓歡要逐她出魏國。


    孟昭見她五官都皺在一起,雙手按著太陽穴,很是痛苦的樣子,不禁問道:“你怎麽了?”


    晏灼隻覺得天地都在傾倒,旋轉,身子也是左搖右晃不得安穩。孟昭緊緊抓住她的手臂穩住她。


    “你怎麽了?”


    “來人,請大夫過來。”


    孟昭見她痛苦難當的模樣,以手為刀,將她劈暈了。


    大夫診完脈,說道:“這位姑娘心脈紊亂,想必是受到了什麽極大的打擊,服用一些寧神的藥可以助她平靜,關鍵還是悉心安撫她呀!”


    孟昭聞言,看向了晏灼,不禁嘆了口氣。


    晏灼這次昏迷足足一天,待醒來時,孟昭依然在床邊守候。


    “你好些了嗎?”孟昭關切地問道。


    大概是那些藥的作用,晏灼此刻很是平靜,隻是眼中晦暗無光。


    這時一個僕人走了進來,稟道:“公子,宮裏來人了。”


    孟昭吩咐丫鬟照看晏灼,自己去了前院。卻見是章含宮的宮衛,麵色一滯,心裏已是猜到原因了。


    “孟昭在此,不知各位有何貴幹?”


    那人見是孟昭,先行了一禮,才說道:“我等奉公主之命,送晏灼離魏。”這是客氣的說法,其實就是派人押送她離開魏國。


    沒想到梓歡對晏灼竟然這麽絕情。孟昭心裏有些不快,便說道:“諸位在寒舍先稍待片刻,待我去見過公主。”


    正要走時,晏灼卻出來了,原來聽說宮裏來人了,晏灼還是抱著一絲期盼以為梓歡願意見她,卻不想聽到的是要送她離魏的話,心頓時如鈍刀切割一般絕望的疼。又見孟昭要進宮見梓歡,她連忙阻止。


    “孟大哥不要去,她不願見我,你去了也是無用。”又看向宮裏的宮衛,行了一禮,祈求道:“我會隨各位大人離開魏國,但是離開前,請允許我,拜祭,太子殿下?”


    那個宮衛略一遲疑,看了眼孟昭,方說道:“姑娘稍等,我這就進宮請示公主殿下。”


    待那宮衛回來,說道:“公主同意讓姑娘去祭拜太子殿下。”


    晏灼聞言,悲喜交加。孟昭備了馬車,宮衛們護送著朝餘隱山進發。出了城門,晏灼時不時地掀開簾子看,卻發現是往餘隱山去,不禁奇怪。遂問道:“大人,我們不是去王陵嗎?這條路是往餘隱山去的呀。”


    “不錯,太子殿下逝前,留下遺願,要求葬在燕子宮。”


    簾子慢慢被放下,遮住了晏灼呆滯的臉龐。所有王室中人,死後入葬王陵,這是規矩,亦是榮寵,除非是犯下重罪的王室成員不得入王陵,可梓康寧願一人孤獨地留在燕子宮,也不去王陵。梓康,你那個時候是不是很想見我,可是我卻連你病重的消息都不知道。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梓歡這麽爽快地答應自己可以去祭拜梓康,她是要自己內疚,讓自己永遠不能忘了被自己辜負的梓康。


    馬車停在了山路上,晏灼下了馬車,那個宮衛說道:“姑娘,接下來是要下山,路不好走,我們必須徒步了。”


    晏灼極目望去,山巒重疊,蒼翠青蔥,唯有一方天色蔚藍。一個宮衛遞過來一個披風,說道:“山中溫度如春,有些涼,姑娘還是披著吧。”


    晏灼接過披風,眾人整裝完畢,方才往山下走。下了山,又要上山,這條路晏灼小時候經常走的,這是梁山到燕子宮的唯一一條路。上山一段距離,晏灼就看到上麵多出了一個台子,晏灼心口一窒,愣愣地站在原地。宮衛看出她的傷心,說道:“那便是太子墓。”


    那就是梓康睡著的地方,晏灼望著那個掩映在蔥木之中的台子,半步都挪不動了。


    ☆、以身相殉


    台子建在懸崖邊上,墓地就和普通人家墓地一樣的規格,石碑上書魏思懷太子梓康之墓。邊上種了兩棵桑樹。


    淚不知何時流出了眼睛,滑落臉龐,徒留一絲冰涼。晏灼一步步挪到墓前,身子再也無法支撐,跪倒在地。手輕輕撫著那冰涼的墓碑,石碑的溫度就如那人手上的溫度一樣,冰涼涼的,以前她總是用雙手將那雙蒼白瘦弱的手包裹在手心裏,給他取暖,從今以後,她再也觸摸不到了。


    “梓康,你當時是不是怨我,恨我?在你忍受病痛之時,我卻沒有陪在你身邊。年前離開時,我發誓一定要拿到紅靈芝為你治病,可是我卻連你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風吹涼了麵上的淚,晏灼閉上了眼睛,腦海中不斷地閃現出梓康的麵容。東宮梅花樹下,晏灼攏著雪堆在樹根上,梓康握著那雙凍僵的手放在懷中時心疼的模樣;書房中一筆一筆描摹出晏灼的丹青,梓康嘴角繾綣的笑意;病榻上雙手交握時,四目相對,美目中流轉的愛戀。梓康,她唯一的梓康,如今卻是天人永隔了。


    晏灼仰麵望天,不禁悲呼:“天啊!你是在懲罰我嗎?可是,明明是我做錯了事,該受懲罰的是我,是我啊!我情願一死。求你把梓康還給我,還給我!”


    晏灼不顧此刻自己涕泗橫流的狼狽,她爬到了梓康的墓前,拍打著堅硬的石壁,“梓康,梓康你看看我,我已經拿回了紅靈芝,我可以救你的。”


    “梓康,梓康······”


    四周的宮衛也被晏灼這悲痛的呼喊弄得有些心酸,這時一個宮衛走上前拉住了晏灼,“姑娘,你身子單薄,莫要過度悲傷,當心哭壞了身子。”


    晏灼卻是掙開了他的拉扯,一步步挪到了石碑前,跪倒了下來,她輕輕地像是每次靠進梓康懷抱的樣子靠在了石碑上,神色淒迷地看著遠空。


    “你知道嗎?我在陳國遇到了一個對我特別好的人,若不是他,我可能早就死在陳國了,可是,我卻害了他的性命,因為我要紅靈芝救你。我害死了我的恩人,所以我連你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


    梓康死了,父親也不知去向,就連最好的朋友也要趕她走,她還能去哪兒?從此再沒有人會記掛她了吧?絕望霎時籠罩著她的心。生,還有何可戀?晏灼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拔出髮簪,向心髒刺去。


    那邊正等著的宮衛見她拔簪,連忙奔過去,卻阻止不及。他看著那胸前紮著的半截簪子,心急不已。連忙將人抱起,直奔燕子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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