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珈藍渾身冰涼得像是已經死了一樣。


    今晚發現有蒲要殺他的時候, 他已經像是在冷水裏浸泡過了一遍,如今又被浸泡了一遍, 而且這次的冷水更加嚴寒, 浸泡的時間非常長,長到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能掙脫出來。


    被殺能夠指責對方, 可是真相卻是讓他自責。那濃濃的內疚感能讓人煎熬得像是在懸吊在高高的半空,掉不下來,又升不起來。


    冰凍中的尉遲珈藍在痛苦中聽到對麵人的一聲咳嗽, 突然驚醒了。


    對了,有蒲是換命的,也就是說她要死了,現在的他怎麽能浪費時間掙紮在自己的惶恐不安的情緒裏呢,他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


    尉遲珈藍搖晃地接近了有蒲,顫抖地想要用手觸碰有蒲,卻在快能觸碰到的時候生生止住,他虛空抱著有蒲, 勉強嘴角微翹地溫柔道:“地上涼……上床去好不好?”每一個字都無比緩慢,像是每一個字都經過深思熟慮才能吐出來一樣。


    有蒲的身影清瘦,頭髮有些亂,抬頭冷淡看了尉遲珈藍一眼,不用尉遲珈藍扶著,自己就站了起來,推開了尉遲珈藍的手,繞過尉遲珈藍到床鋪上繼續睡了。


    尉遲珈藍本以為還要相勸,已經準備好下一句話了,沒想到有蒲如此自覺。


    但如此珍重自己的有蒲卻讓他的心情卻更加低落下來。


    他的行動沒有任何能幫到有蒲的,而有蒲對他的態度裏再沒有歇斯底裏的爆發,而是如此的冰寒。


    尉遲珈藍一直盯著有蒲上了床,他卻無事可做了,身軀沉重地躺倒在躺椅上。


    他以前都沒和誰建立過親密關係,也沒有對誰直接服務過,並且還服務了那麽多那麽久,雖說目的是為了得到活命的方法,但那麽久的感情怎麽會是假的呢。


    隻要一想到有蒲會死去,他就魂不守舍。


    隻要一想到有蒲會因為他死去,他就心髒絞痛不安。


    又怕又悔又痛,這些情緒統統匯聚成苦意流進口中,傳遍全身,讓他一直睡不著,苦痛到天明。


    第二天來送洗漱用品的僕人,第一次震驚地發現自家主人狼狽到了極點的模樣。


    “東西給我。”尉遲珈藍冷冷地說道。他的狼狽隻是在精神狀態方麵,儀表還是整潔的,所以由此可以看出他的精神狀態是如何地差,哪怕裝扮整潔還是能夠讓人發現。


    僕人們走神了一瞬,回過神立刻慌亂地把手上的東西都給了尉遲珈藍。


    尉遲珈藍頓了頓,簡單地挑了幾樣拿進去了。


    他要是過屬於大巫的生活,得到的僕人的服務會比較繁瑣細緻。


    幸好以前和有蒲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知道哪些可以精簡。


    拿走後尉遲珈藍便用腳輕輕關門了,不再管外麵的僕人。


    僕人們拿著剩下的東西麵麵相覷,沒有尉遲珈藍的吩咐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不過等了一會兒都不見尉遲珈藍出來後,他們知曉尉遲珈藍的意思了,紛紛拿著東西走了。


    尉遲珈藍將手上的東西都放到桌麵上,瞧了眼背對著他睡的有蒲,疲憊地坐到了凳子上,靜靜地等待有蒲醒過來。


    第101章 第五罪


    即使晚上睡得很晚, 有蒲也是沒有睡遲多少,很快就醒了過來並且坐起來了,隻不過坐起來的時候捂住太陽穴,表情有些痛苦。


    尉遲珈藍心一緊, 三步並作兩步, 立刻上前去問:“怎麽了?”


    他見有蒲的臉色不對,臉上還有不知道是睡多了還是發燒帶來的紅暈, 於是想伸手去探溫。


    但有蒲特別敏感, 他的手一靠近,就把他的手重重打下了。


    尉遲珈藍囁嚅了一會, 說道:“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發燒了。”


    “知道了又怎樣?”有蒲沒好氣地說道, 語氣極其尖酸刻薄,“你幫我治嗎?你有能力幫我治嗎?”


    尉遲珈藍手微微顫抖了幾瞬, 突然堅定地說道:“我去給你找大夫。”


    他匆匆忙忙而去,不但是讓僕人帶來大夫,自己也踉踉蹌蹌地跑去廟堂, 準備給有蒲算命。


    算命會折運,尉遲珈藍除非國運和自己的命運,否則很少算,能夠用努力處理就努力處理,如果國王吩咐,能夠敷衍過去就敷衍過去。


    但有蒲是他必須要算的人。就算算上十次,也是應該的。


    廟堂是用特殊的大石磚搭建而成,搭得極高。裏麵陰風陣陣, 寒氣逼人。


    因為每次過來就是預示著自己的運氣又要折一次,尉遲珈藍是無比討厭這個地方。


    但現在這裏是他救有蒲性命的希望,他無比希望那些眾多的可怖的各神牌位和壁畫能給他一個希望。


    可是都說了代價是換命,沒有僥倖,神明又怎麽可能給他一絲希望呢?


    所以哪怕他在祈禱前百般允諾好處,百般哀求,結果還是和有蒲說的一樣:


    有蒲的命數虛得厲害,像快要燃燒殆盡的倒流香,那縷白色流煙若有若無了。


    尉遲珈藍不死心地向前探看,卻隻能看到茫茫的能吞噬一切生機的黑色,不管他向前推了多遠,看到的除了黑色還是黑色。


    這是連改變都無法改變的意思。


    尉遲珈藍的眼眶濕潤了,哽咽了一下,顫抖著又開始燒龜甲。


    燒完了後龜甲還在發燙,他隻是隨意做了降溫處理,就不管不顧地繼續一邊摸著龜甲背上的紋路,一邊閉上眼睛冥想,然而結果還是一樣。


    他試了一次又一次,終於在做完第五個,發現還是完全相同的結果後,他死心了。


    廟堂裏一片死寂,連平日裏的幽冷之分都無了,像極了此刻死氣沉沉的尉遲珈藍。


    尉遲珈藍變成雕像很久,才張開已經幹裂的嘴巴,眼神空洞洞地說道:“為什麽沒有一點生機?難道我還命也不可以嗎?難道我還了也不行嗎……”


    他本以為……最差也有個他還命的選項的……


    沒占卜之前,他還亂糟糟地想如果隻有這個選項,那他該如何選擇。


    但如今不用選擇,連那個選項都沒有。


    尉遲珈藍並沒有因為沒有那個選項而心裏鬆了口氣,而是恨死了這命運的無情。


    “她雖然幫了我……”又一滴水掉到地上,“可是那是在我欺騙之下的相幫,這樣也算嗎?”


    廟堂裏的神明們無動於衷。


    尉遲珈藍握緊了拳頭。


    終於一陣風吹來了,吹響了廟堂裏的風鈴,風鈴聲尖銳刺耳,尉遲珈藍恍惚間,覺得那風鈴像是廟堂裏的神明們在嘲笑他。


    想來也的確是在嘲笑他,當年他為了續命,不是已經算出了續命過程不可能是用正常渠道完成,需要不折手段才能完成嗎?


    已經得了便宜,現在又來質疑什麽?不覺得自己噁心又可笑嗎?


    那嘲笑風鈴聲久久延續,刺得尉遲珈藍耳朵疼,可是他卻也跟著嘲笑了起來,隻是他的嘲笑聲比較低啞,隱隱含著哭腔。


    不過細想起來,算他能否續命的那一卦,也證明了有蒲對他的感情吧。


    那卦象代表了有蒲心善,但也不是會用命相幫的人,除非是能夠讓她情感蒙蔽了理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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