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著後他做了一個夢,夢中他攻打下天下,但沒有去找昭玉公主,隻是將昭玉公主封為本朝的大公主後,賜婚給了他那安分守己的哥哥。


    他沒有參加昭玉公主和哥哥的婚禮,忍受住心中的那一點疼痛,他驅散了奴僕,獨自一人坐在夜涼月亮的禦花園的亭子裏喝酒。


    “敞兒——敞兒——”一個瘋瘋癲癲的穿著皇妃品製的女人從遠到近著急又悲哀地走到他的麵前,“你見到我的敞兒了嗎?”


    是昭玉公主!


    怎麽回事?!


    她不是已經被他嫁給了他哥哥了嗎?


    婚禮明明就在今夜,為何突然能出現在這禦花園?


    她又哪裏得來的皇妃衣穿?而且衣服還有些破舊的樣子。


    自認為解脫了的餘敞連連驚駭。


    昭玉公主見他表現卻開心起來:“你能看見我,你能幫幫我嗎?”


    他用力抵抗酒意,站了起來避開這突然出現的昭玉公主。


    “你們都不告訴我,也都不理我……”昭玉公主後退幾步,崩潰地跌在地上,長袖和裙尾鋪滿了台階,她仰著頭,控訴又祈求地看著餘敞。


    楚楚可憐,像個小兔子一般,弱小單純又可憐。


    餘敞不自覺地向前一步,但又立刻製止自己的動作。


    冷靜餘敞,別被騙了,這女人看著好欺負,實際城府比誰都深。


    她這樣做肯定別有用意。


    “來人——”他叫道。


    “你是在叫外麵的人嗎?”她傷心又笑著說道,“沒用的,我確認過了,他們都看不見我,連敞兒都看不見我,偌大的皇宮,隻有你能看見我。”


    瘋言瘋語。


    餘敞聽了不理會她,繼續叫著宮人。


    宮人跌跌撞撞地立刻過來,然後在餘敞驚駭的視線中,走上亭子的台階,穿過了那瘋瘋癲癲的昭玉公主,在他麵前跪下聽命。


    證明自己說的是對的,昭玉公主卻沒有開心,仿佛再一次看到傷心事,一抽一抽地又哭了起來,哭聲無比絕望:“敞兒你在哪兒?我想你……”


    “你們、你們什麽都沒看到嗎?!”餘敞難以置信地指著台階,質問那些宮人。


    宮人迷茫地看向台階,然後有個眼尖地走了上去,餘敞眼前一亮,但那個人卻是撿了台階上的一條枯枝,回頭忐忑道:“陛下可說的是這個?”


    什麽鬼枯枝,他說的是人!那麽大個人坐在那裏!


    餘敞暴躁起來,他把桌子上的酒杯茶點都一把掃到地麵上,瓷器碎裂的聲音非常突然非常大,一片狼藉中宮人害怕地立刻都跪下,而昭玉公主愣愣地看著餘敞,突然大叫一聲,驚慌地後退:“敞兒不要生氣,敞兒不要生氣,陛下不要生氣……”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仿佛遇到更加絕望的事情。


    半晌後,她突然爬到餘敞的身邊,動作太快,餘敞避之不及,餘敞隻感覺到一雙冰冷如涼夜的手無力地攀著他的腿。


    “陛下,臣妾知道錯了,以後會更加小心謹慎,不打擾陛下,不讓陛下生氣,求陛下原諒——”


    “你在亂說些什麽?”


    餘敞奮力地避開,但那雙無力的手仿佛是怕一旦被甩就有可怕的事情一樣,死死地貼在他的腿上。


    餘敞的異樣宮人們都聽在耳朵裏,但他們不敢抬頭看,怕惹到這喜怒無常的皇帝。


    “你快放手!”餘敞掙紮道。


    在奮力掙紮中,餘敞醒了過來。


    這什麽怪夢!


    餘敞氣憤地捏緊了拳頭,提起準備打床發泄,但當他意識到自己很容易就舉高的手時,他忘記了繼續動了,不過很遺憾的是,也是當他意識到自己的手舉高時,他的手無力地跌回了床鋪上。


    不管怎樣,沒有用盡力氣就可以抬高手,這還是難得一見的進步。


    餘敞難以自控地又哭又笑,當然,全程是靜默的,他怕叫醒睡在床邊地板上的那個女魔鬼。


    但事實上,讓稻草人代替她的楚征儀在空氣中飄著,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而且餘敞今晚夢境中的那個穿著皇妃服的昭玉公主還是她的親自扮演的呢。


    不過,餘敞在夢境中沒有報復他夢裏的昭玉公主,而是選擇避開一輩子不見,讓她嫁給旁人,這舉動還是挺耐人尋味的。


    雖然有怕借為前朝報仇為名取得皇位後殺了昭玉公主的舉動會引起朝堂不滿,但或多或少有一點原因是他真的被傷到了,不想再看到傷害自己的人吧。


    但不想見就不用見,世上哪有想得那麽好的事。


    黑暗中楚征儀的嘴角向上一彎。


    下一個夢境再見,餘敞弟弟。


    終於看到希望的餘敞第二天趁著楚征儀不在,試了無數次抬起雙手,都失敗了,但他依舊不泄氣地繼續,這導致楚征儀回來時他的手已經變得無比酸痛。


    今天的餘敞也因為看到了恢復的希望,所以願意吃飯了。


    楚征儀餵他吃,自己在等餘敞咀嚼中也吃得差不多。吃完收拾好剩餘的盤碗,把餐具都裝回食盒裏遞給外麵等候的僕人,楚征儀繼續想批改奏摺。


    她事實上也和餘敞一樣,不喜歡處理這些天下的大事,隻喜歡享受權利,但沒辦法,呆著這位置上就必須做。


    在楚征儀思考的過程中,餘敞頭冒冷汗地時不時小小動一下酸痛發麻的手臂,這舉動太過頻繁,引起了楚征儀的注意力。


    “手怎麽了?”楚征儀凝重地走了過來,“是不是病情嚴重了?無故發疼?”


    假惺惺!


    餘敞心中唾棄道,極力避免自己再陷入這溫柔體貼的迷沼。


    “我去叫禦醫。”楚征儀放下餘敞的手,見餘敞不回答也不惱,而是當機立斷地立刻說道。


    請的禦醫是楚征儀在餘敞自癱瘓開始就有意提拔的,所以也是楚征儀的人。


    禦醫查了半天都檢查不出什麽問題,隻好說道:“可能還是久不動,所以手臂麻軟,多按摩就好。”


    手臂運動過度的辦法也是按摩,剛好一樣療程,餘敞鬆了口氣。


    現在是獲取餘敞再一遍好感的關鍵時機,楚征儀目送禦醫離開後,就掀起餘敞的袖子,為他細緻地按摩。


    感受肌膚與肌膚親密相處,並且身上最難受的地方被那溫熱一一排解,餘敞心中百感交織。


    “還難受嗎?”


    蠟燭燃了四分之一的時候昭玉公主柔柔問道。


    “好多了沒?”


    蠟燭燃了二分之一的時候昭玉公主關切地問道。


    “不麻了吧?”


    蠟燭燃了四分之三的時候昭玉公主溫和地問道。


    “行了,一定好了,你就愛撒嬌讓我受不住想為你做事。”


    蠟燭快燃盡了的時候昭玉公主寵溺地放下了餘敞的手臂。


    誰撒嬌了?!


    餘敞怒視了昭玉公主。


    昭玉公主好似覺得那目光不痛不癢,任由著他的冒犯——現在他是昭玉公主的階下囚,怒視隻會是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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