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熊熊燃燒著,偶爾發出“劈啪”的暴鳴聲。


    沒過多久,陣陣誘人的烤羊香味便彌漫在了整個淩霜閣。


    烤羊焦紅流油,一直隱匿在暗處的夜影輕盈地縱身一躍而下。


    他一言不發,熟練而迅速地割下一大塊羊腿肉後,又如鬼魅般悄然消失。


    陳伯手持一把小刀,割下一小塊羊肉,輕輕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著,滿意的點點頭。


    “姑娘所托付之事,老奴已然準備妥當。”


    如今正值嚴寒刺骨的隆冬時節,冰塊資源充足且價格相對低廉。


    陳伯憑借其過人的智慧和果斷決策,稍微抬高價格,花費一百兩紋銀收購五斤冰塊。


    不過短短數日,便將京城中的冰塊購買一空。


    並且將京城之中的所有空閑的冰窖租下,用於儲存冰塊。


    買冰的銀錢共計五萬三千二百兩,如果按照上輩子的售賣出冰價格,顏卿粗略的算了算,來年夏天的她應該能賺回十倍以上的盈利。


    五十三萬白花花的銀子,很難讓人不高興!


    顏卿一向清冷的臉上,難得的露出幾絲笑意。


    “陳伯,您老辛苦了,至於剩餘的銀錢,你先不必還給我,可以全部用於購買糧食!”


    “姑娘,剩下的五萬餘兩白銀全部用於購買糧食?”


    陳伯欲言又止,但他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勸不了,便不掃興的連聲應下。


    阮清月侍奉在顏卿身側,將烤好的羊肉切成小塊,放入她嘴邊。


    顏卿看著她心滿意足的模樣,無奈的張口咽下。


    顏卿從來沒有想過要將阮清月當成使喚的奴婢,可是耐不住這人三天兩頭哭哭啼啼的求到她麵前來。


    阮清月哭的肝腸寸斷,“若是主母不讓賤婢在身側伺候,賤婢隻能一死了之!”


    顏卿錯愕。


    想要爬上枝頭做姨娘的奴婢她見過不少,但是身為姨娘卻求著當奴婢的人,她兩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


    玲瓏一語中地。


    “阮姨娘從小在府中飽受欺淩,備受欺壓的日子似乎毫無不出頭之日!但命運似乎在她不經意間開了一扇窗,讓她得以像常人一樣飽餐暖衣。”


    “這樣的轉變,在阮姨娘的心中宛如一場夢,難以置信。若是姑娘讓她好好待在房中什麽也不用做,隻怕阮姨娘會因為自己的無功無勞而心神不寧。”


    顏卿聽著有理,隻能任由阮清月去了。


    阮清月看著顏卿吃下烤肉,笑容滿麵,


    顏卿無奈:“別光顧著我,你自己也吃!”


    阮清月麵露驚喜,卻不敢展現出來,她低眉順眼道:“是!”


    看著她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顏卿一時感慨。


    侯府中的下人多是不易,就像渾身都是鞭痕的五兒一般。


    “玲瓏,你這幾日可有打探出五兒的消息!”


    顏卿曾經答應過五兒,隻要她拿回自己的賣身契,顏卿便幫她離開侯府。


    隻是,三日過去了,卻沒有任何五兒的任何消息。


    錦心道:“姑娘不用擔心,想必是那五兒趁二小姐還在祠堂罰跪,她便趁機拿出自己的賣身契逃出了侯府!”


    顏卿隱隱覺得事情並沒有如此簡單。


    周管家治理侯府一向嚴格,府中的下人,恐怕並沒有那麽輕易的能逃出去。


    說著,阮清月神色微微一變。


    顏卿察覺到了她的細小變化,問道:“你怎麽了?”


    阮清月抬起頭來,眼中淚眼朦朧。


    “賤婢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食物,一時高興打擾到了主母,請主母責罰!”


    事實上,她在後院連頓飽飯都吃不上,哪裏還能吃的上肉!


    顏卿道:“你若是喜歡,便多吃一些。況且,你如今是侯府的姨娘,不宜再以‘賤婢’自稱。”


    玲瓏打趣道,“是啊,阮姨娘,你要自稱為妾身。而且,整個侯府,隻有你一個人叫姑娘為主母,聽起來也挺奇怪的!”


    阮清月臉色一紅,連忙改正過來。


    “是,少夫人,賤......妾身會改過來的!”


    顏卿點頭,“玲瓏,你向來心思細膩,多留意一下五兒的下落。”


    “是!”玲瓏點頭應下。


    再過半個月,便是太後的生辰宴。


    上一世,在太後臨終之際,還在疼罵顏卿是個沒良心的,連最後一麵都沒去坤寧宮看她。


    顏卿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這一次,她不會再像上一世的自己一樣,為了侯府一群不相關的人,而忽視了自己至親至愛親人!


    “姑娘這一身月日緞繡蘇水裙臻真美,像極了姑娘年少時進入皇宮時的模樣。若是太後看到了,定然會想起姑娘從前的種種好處來!”


    玲瓏為顏卿梳頭,看著銅鏡中的顏卿隻覺得恍惚。


    錦心也有此同感。


    “奴婢還記得姑娘尚未出閣時,就十分喜歡穿這身衣袍,十日裏有幾日不離身呢!後來,太後知道了此事,便命宮人連夜縫製出九件一模一樣的,全部送到了國公府。”


    錦心細心的為顏卿畫眉,情不自禁感歎道:“姑娘,真好看!”


    好看?


    顏卿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雙唇緊抿。


    銅鏡中的女子,正是妙齡的模樣,眉目精致如畫,肌膚白皙吹彈可破。


    尤其是一雙眸子最是剔透明亮,宛如碾碎了星辰在其中,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誇讚一聲容貌傾城。


    可是一雙眼太冷,仿佛這世間最熾熱的東西也融化不了它。


    也難怪這雙眼睛的主人,不被人喜歡。


    顏卿垂下眼眸,將情緒隱藏。


    “父親和母親遠在邊關,應該是像往年一樣提前將賀禮送入京中。一會兒,我們直接乘坐輦車進入即可!”


    太後生辰,普天同慶,最是熱鬧繁華。


    皇牆之外,人山人海,車水馬龍。


    顏卿還未走出侯府大門,遠遠的便看到陸老夫人與陸明潔早已等候在門外。


    看到顏卿帶著玲瓏與錦心走出來,陸老夫人笑的一臉慈愛。


    錦心不滿道:“這陸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連一個誥命都沒有,竟然還想著要進宮?也不嫌丟人!”


    顏卿道:“她自然不會自討沒趣,不過她身邊的陸明潔就未必了!”


    上一世,陸明潔不知天高地厚的得罪了嘉城郡主,惹出了塌天大禍,就是在這一次太後的生辰宴上。


    顏卿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這是她上輩子第一次動用了國公府的關係為侯府求情。


    從此,便開啟了顏卿為了整個宣武侯府嘔心瀝血的一生。


    顏卿上前對著陸老夫人躬身道:“孫媳婦問老夫人好!”


    “好,好好好!”


    陸老夫人親自將顏卿扶正,緊緊拉著她的手,笑得那叫一個和藹可親。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定會以為顏卿就是陸老夫人的嫡親孫女。


    而陸家真正的嫡親孫女陸明潔,則是一臉不爽地瞪過來。


    那眼神,恨不能將顏卿碎屍萬段才能解恨一般。


    顏卿視若無睹。


    陸老夫人的心思,無非是想讓自己這個太後的親侄女,親自帶著陸明潔去結識那些身份高貴的公主和郡主罷了!


    “老夫人,時辰不早了,顏卿要盡快動身啟程,以免誤了時辰。”


    目的尚未達成,陸老夫人自然不會輕易放顏卿獨自離開!


    “卿卿啊,你看潔兒也是你的親妹妹,此番進宮,你帶上她,也好讓她開開眼界!”


    顏卿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直言不諱道:“小姑性子潑辣,恐會得罪貴人,實在不適合參加太後的壽宴。”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陸明潔瞪大雙眼,滿臉怒容地死死盯著顏卿,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握住。


    若不是王夫人強行將陸明潔隨身佩戴的長鞭剝下,她現在一定會打爛顏卿那張臉!


    陸老夫人也沒想到顏卿說話會這麽難聽,完全不顧及她與陸家的顏麵,


    隻是,顏卿說的話還會更難聽。


    因為她知道就算再難聽,也勸阻不了陸明潔執意進入皇宮去送死。


    “老夫人,太後的壽辰隻有四品及四品以上的官員及其家屬才能參加,可是小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隻怕會在不知不覺中得罪宮廷中的貴人,為侯府招來滅頂之災!”


    聽到這裏,陸老夫人原本慈祥溫和的麵容瞬間變得僵硬無比,嘴角勉強維持著的一絲笑意也徹底凝固。


    陸明潔立即跳起,氣急敗壞地喊道:


    “祖母,你別聽她危言聳聽,大不了我跟隨著兄長一同前往便是。兄長可是當朝二品的左將軍,用不了多久必定能夠加官晉爵、把英國公給比下去。到時候某些不受寵的人,就等搖尾乞憐的來求我們吧!”


    顏卿不動聲色。


    陸明軒上一世確實官至正一品大將軍。


    可是這一世,沒有她在背後為陸明軒周旋,他注定是不會有那麽高的成就了!


    陸明潔說著,便先跳上了侯府的馬車,回頭挑釁的衝著顏卿翻了個白眼兒。


    陸老夫人也在瞬間變了臉色。


    她一把甩開顏卿的手,麵露失望。


    “顏氏,你素來懂事識大體,怎麽如今會變成了這樣?”


    說著,她在房媽媽的攙扶下,返回了府中。


    顏卿躬身送別老夫人,麵色如常。


    錦心安慰道:“姑娘,不必為了不相關的人置氣!”


    顏卿挑眉,“良言也攔不住趕死鬼!”


    緊接著,顏卿便踏上提前備好的車輦。


    一揭開簾子,赫然發現車廂內早已端坐一名身姿挺拔、身著華貴錦衣的玉麵將軍。


    陸明軒麵容冷峻,眼神中透露出絲絲寒意。


    他緊緊盯著顏卿,“看樣子,你好像對小妹有很大的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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