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半天,等於沒說。


    “多少銀子,我出。”子非忍住暴走的衝動,淡定地說。


    “我們誰跟誰啊,談銀子多傷感情。”沉曇笑眯眯地說,“那我們談談金子吧。”


    “……”


    莫長在一旁很是幸災樂禍,何以見得?隻要看他笑得格外嫵媚動人那就是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真是一點樂趣都沒有,你這性子再轉世一百次都沒得改。”沉曇看子非臉色極度不悅,還是很實相地從實招來,“從冥界回來他就和不言去蓬萊了,現在大概也回來了吧,我幫你找找人,找到了告訴你。”


    結果,說是找人,還是找了半個月才找到。


    解了東雲身上的詛咒,慕和不言繼續了他們行蹤不定的旅程。


    果然是兩個行蹤成謎的人啊。


    “子非,萬一有天我變成了那麽小的一個人怎麽辦?”子蒼見東雲恢復了原來的樣子激動地抱著王敬,一時心有感慨地問道。


    “把你變回來。”子非萬分淡定地回答。


    子蒼神情似乎扭曲了兩秒:“你就沒有什麽別的要說麽?”


    例如:即使你一輩子都是這樣子我也會喜歡你;不變回來也沒有關係……之類之類的。


    當然,僅僅存在於yy中。要是子非有一天能說出這樣的話,他一定會以為他是被附身了……


    “沒有。”子非似乎有些不解,但還是照實回答。


    “……”子蒼默默在心底嘆口氣。


    算了,至少他此生已經聽子非說過一次愛你,該知足了。


    “我們回家吧。”子蒼也不等子非回答,扯著他的袖子就往家的方向走。


    “你走錯路了。”


    子蒼“惡狠狠”地回頭瞪了他一眼說道:“你帶路!”


    子非的表情似乎微微鬆動了一下,倒是沒有說什麽,隻是掙開了子蒼扯著他的袖子的手,轉而握住了子蒼的手。


    子蒼微微愕然地抬頭,正對上子非回眸。


    四目相交的時候,他似乎從子非波瀾不驚的鳳目中看出了一些什麽。


    溫柔的,淡然的……深情的。


    從手心傳來的薄薄的溫暖,在這個深秋給人麵對冬天的勇氣。


    於是微笑。


    “走吧。”


    “嗯。”


    第20章 碧水宮燈(上)


    原本這是個尋常的日子。子非從神殿回來做好飯,子蒼吃飽飯,然後稍稍考慮了一下是不是該回許久沒有回的家去看看,最後看看秋天暗得格外早的天色,還是決定放棄了。


    天快黑了,子蒼坐在環廊的欄杆上吹風。秋天,這真是個適合傷感的季節。好在子蒼在絕大部分時間裏神經相當粗壯,看到葉子落了最多感慨一下式神姐姐們工作辛苦了,很少往傷春悲秋那塊靠。


    徐府的大門被叩響了。子蒼跳下了欄杆光著腳跑去開門。門外,是個宮裝的女子,笑得很溫和。


    子蒼眯起眼摸摸下巴。嗯,這個應該不是人類,因為沒有生氣啊。雖然他不懂術法,但是對於氣場的敏感程度卻不輸給一流術師。


    “請問徐大人在麽?”宮裝女子揚著禮貌的笑容恭敬地問道。


    “我就是,請問有何貴幹。”不知什麽時候子非出現在了子蒼的身後,聲音一貫冷漠,今日卻尤為寒冷,透著秋日的寒慝之氣。子蒼也聽出來了,他並不歡迎眼前的……呃,類似於人類的東西。


    “見過徐大人。”宮裝女子雙手攏於袖中,恭敬地彎腰行了一個攏袖禮,在術師界之中,這種禮節表示了尊重。


    “小人奉命送來了主人的請帖。”


    子非接過她遞來的請帖,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若是徐大人答應了,請將請帖燒掉,三日後自有馬車在門外等候。小人話已帶到,告辭了。”女子又行了一個攏袖禮,站直了身子。


    “劈啪”一聲,一張點燃的金色符紙在半空中漂浮,幽藍色的火焰的光芒照亮了暗下來的天,漸漸燃盡,歸於寂滅。


    “那個?是式神麽?”子蒼被怔住了,許久才問。


    “嗯,式神的一種。”子非沉聲回答,往書房走去。


    “等等等等,讓我看看請帖。”子蒼追了上去。


    “把鞋子穿上。”子非說完關上了門,將滿地找鞋的子蒼關在了門外。


    子蒼呆了呆,以往子非從來不會將他這麽趕出來的……看來今天的事情絕不簡單呢……應該說是有什麽麻煩才對。


    片刻之後,門又開了,子非的臉色更難看了:“進來。”


    子蒼又傻傻地進屋了。


    “帖子上也寫了你。”子非抿了一口茶,心煩地揉了揉太陽穴。


    子蒼拉過帖子看。帖子很精緻,竟然用金箔包了木製的外殼,字寫在了上好的一品絹上,還是用小篆。


    “上麵寫的是什麽?”子蒼茫然地問。原諒這個孩子吧,勉強隻會用通用體已經不錯了,小篆……饒了他吧。


    “是九彌宮的請帖,請我們去九彌宮一聚。”


    “九彌宮?沒聽說過。”


    “江湖上的事,你不知道也屬尋常。我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九彌宮絕不是簡單的角色,此次邀請我們前去必定是有要事,隻怕不會順利。”子非冷靜分析道。他擔心的倒不是九彌宮,而是九彌宮竟然邀請了子蒼……


    “你不想去?”子蒼支著下巴問道。


    “嗯。”子非應了一聲,靠在椅背上。


    “那就別去了唄。”


    “不行。”


    “為什麽啊?它請你去你就去,那多沒麵子。”子蒼撇撇嘴說道。


    “這是……一個術師的驕傲。”子非淡淡地笑了笑,堅定地說道。


    “我也要去!”子蒼立刻附和道。


    “不行。”子非皺眉,“很危險,你又不是什麽術師,平時也就算了,這次少摻和。”


    “不行不行,我要去。這是身為一個術師的愛人的驕傲。”某人眨眨眼,堅定地說道。


    子非許久沒有說話,深潭般的眼睛流轉過太多不明的光芒。最後他妥協地點了點頭,答應了。


    三天很快過去了,兩人請假的時候出了點小紕漏,可憐的子蒼被眾人“調戲”得死去活來,最後掩麵淚奔出鴻臚寺……他們真的不是去度蜜月啊……


    第三天清晨,子非領著鬧騰到太晚現在還昏昏欲睡的子蒼上了馬車,一路向南而去。(不要問我他在鬧騰什麽,不是滾床單……想歪的去麵壁)


    馬車外觀普通,內部的布置卻很舒適,看來旅途不至於太痛苦。


    一上馬車就趴倒在子非懷裏的子蒼輕輕地打著鼾,像隻睡得香甜的小貓。雖然平時醒著的時候精力旺盛四處搗蛋讓人頭疼,但睡著了的子蒼還是蠻討人喜歡的。


    子非伸手理了理子蒼有些散亂的發,順便拿手帕擦掉某人留下來的下哈喇子。而某人似乎不太領情,張嘴就咬。


    忍。子非忍痛捏住某人的下巴撬開他的嘴,解救了自己可憐的手指。


    “唔……雞爪子,回來。”子蒼皺著臉像是受氣的包子,不滿地咕噥。


    子非強忍著拎起睡死的某人丟下車的念頭,淡定地擦幹淨手指。咬得可真兇,都留牙印了。子非看著自己修長如同青蔥般的手指現在活像一根被啃過的胡蘿蔔,心痛……


    入了洛陽城就快到達目的地了。九彌宮在洛陽城外的九彌山,他們此行便是要去那裏。


    馬車在寬敞的街上平穩行駛,突然猛地停住了。車內的兩人頓時東倒西歪。子非的額頭不幸撞上了車壁,子蒼的牙不幸撞上了子非的下巴。


    車簾被撩起,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二人麵前。


    “真激烈啊。”沉曇笑眯眯地坐上車來,大有看好戲的架勢。


    “你,你……”子蒼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不請自入的人,默然。


    “好了,駕你的車吧。”沉曇衝車夫招呼道,馬車又緩緩開動了。


    “你是怎麽回事?”子蒼坐直了身子問道。


    “和你們一樣,不過我到了洛陽城想先辦點事,就下車了。正好遇上你們就一起去吧。”


    “車夫都沒反對麽?”子蒼明顯有疑。


    “一點小小的戲法,他就什麽都不記得了。”沉曇笑得很純良。


    “九彌宮到底叫了多少人來?”子非不知道對方的意圖一直心裏不安。自己也就算了,這次連子蒼都牽扯了進來,連累了他就不好了……


    “應該不多,我想他們也是有什麽棘手的事情需要頂尖的術師幫忙,否則九彌宮自己就可以解決。”沉曇分析了各種可能,挑了最有可能的一種說,“我想他們並沒有惡意,九彌宮的主人我也略有耳聞,還值得一交。”


    “頂尖術師的話,還輪不到我。”子非皺著眉說道。


    且不說臥虎藏龍的神殿,就是欽天監也有幾個老頑童。


    “子非啊,你還沒覺悟哦。”沉曇搖著手指說道,“或許半年前的你確實隻能算得上不錯,但是現在你,要是全力一拚隻怕我也討不到便宜。”


    子非沉默。怎麽能忘記呢,那個男人的饋贈,清冥君。


    子蒼茫然地看著兩人,倒是沒搭話。


    “我想他們大概是在找有專長的術師,比如我的通靈,你的飼妖和術數,還有,子蒼對於氣場的敏感……”沉曇頓了頓,詭秘一笑,不再說話。


    “總之,去了就知道了吧。”子蒼說。


    子非一想也是,到了就知道了,現在想有什麽用。


    出了城門一路顛簸著上山,終於到了九彌宮的宮門處。


    三人下了車。


    第21章 碧水宮燈(中)


    盤旋於九彌山之間的九彌宮如同蒼白色的巨龍,氣勢宏偉,綿延迤邐。宮門前有長長的台階,好似瑩白的玉石。宮門是白色的大理石築成的牌坊,高大而寬闊。


    牌坊上的“九彌宮”三個字的提書蒼勁有力,透著一股攝人的霸氣。


    “在下秋禾,奉宮主之命恭迎幾位,請隨我來。”宮門旁佇立的藍衣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眉目清秀,卻略顯冷漠。


    四人沉默著跟上,穿過巨大的五芒星坪,又穿過架於兩山之間的懸空樓廊到了另一個寬闊的平地,那裏建滿了重重樓閣。


    “這裏是九宮坪,宮主就在前廳等候各位,還有兩位客人也差不多快到了。”秋禾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進了前廳,廳內已經坐了七八個人了。其中上首的是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異乎尋常的俊美,氣質優雅卻隱隱透著上位者的冷漠無情與尊貴霸道。他起身,以攏袖禮表示歡迎,幾個人也一同回禮。


    “飛鴻宮宮主到,‘刃’之主到。”


    通報之間,一青一白兩人出現在前廳門前。白衣的俊逸如同謫仙,青衣的精緻近似妖孽。比肩而行的兩人和諧地如同一幅青白的水墨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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