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野雙腿盡斷,血流了一地,對慕容清的話已經做不出什麽反應,隻餘胸口一點微弱的起伏證明人還活著。


    他神智已然渙散,慕容清走到他身側,從腰間的皮製小袋中取出一枚藥丸,塞入赫連野口中,而後又用刀柄點了幾處穴位,他傷口處的血才堪堪止住。


    做完這一切,慕容清將刀收回鞘中,踩著石壁借力,幾個點踏,便翻上了圍欄,穩穩落在慕容九身側。


    他尚還心有餘悸,不禁道:“殿下,以後這樣的事交與屬下便可,您若有什麽閃失,屬下萬死難辭其咎。”


    而慕容清隻回了他四個字:“習慣就好。”


    說罷,她轉身看向一旁的獄卒:“將赫連野帶下去醫治,保住命就行,其餘不重要。”


    獄卒與她之間已有默契,自然知道她話裏的意思,垂首行禮道:“是,殿下放心,屬下知道分寸。”


    慕容清微微頷首,便帶著慕容九離開水火獄,此刻外頭隱隱可見天光,她從地道口出來,望著天際那抹白,問道:“算著日子,扶雲國使者應該快到了吧?”


    慕容九跟在她身後,聞言細細算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話,今日晚些時候便能抵達燕京了,不知殿下是想今日召見,還是另尋時間?”


    慕容清嗤笑一聲:“召見?要召見也是皇兄的事,哪裏輪得到我一個聖女去召見人家。”


    心知說錯話的慕容九趕忙找補:“殿下恕罪,屬下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扶雲使者入京,殿下總要見見。”


    慕容清抬步往太極宮方向去:“接引官員裏有咱們的人就行了,使團到來,皇兄定會設宴,屆時自然就見到了,急什麽。”


    燕京城外,一支裝扮奇異的隊伍緩緩行至城門處,幾名身著官服的男子帶著侍從上前迎接,與領頭的使者交接寒暄後,其中一位藍袍官員在侍從的指引下來到隊伍中間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旁。


    客氣地行禮道:“玉琿禮部侍郎宇文霽,恭迎公主殿下與皇子殿下入京。”


    車窗簾布掀起一角,裏頭傳來柔婉輕靈的聲音:“宇文大人客氣了,倒辛苦大人在等候。”


    宇文霽連忙拱手:“不敢不敢,迎接二位殿下乃是下官職責,擔不起殿下這樣說,宮中皆已安排妥當,還請二位移尊步,隨下官入宮。”


    裏頭聲音再次傳來:“好,那就有勞大人了。”


    車隊再次動了起來,向著王庭方向前進,馬車中,昭寧公主薑沉雲望著窗外的街景,感歎道:“燕京繁華果然名不虛傳,如果咱們永業城也能如此就好了。”


    一旁的侍女接話道:“是呀,玉琿的官員也是十分客氣呢,進城前奴婢還在擔心,萬一他們瞧不上咱們,會不會對殿下無禮,不過方才看那位宇文大人對您的態度恭敬的很,奴婢也就放心了。”


    薑沉雲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其實侍女說的也是她擔心的,不過好在方才一切順利,她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瑞王薑沉衍,輕聲道:“沉衍,你怎麽了?”


    薑沉衍聞言抬眸,眼中不見太多情緒,隻有防備和警惕:“皇姐,我的馬車在後麵,侍從也在後麵,那個宇文霽,是怎麽知道我在你車裏的?”


    方才車隊行至京郊,還未到城門處,薑沉衍忽然下了自己的車駕,隻身一人上了薑沉雲的公主車駕,這事甚至連前頭的侍從都未必知道,宇文霽話裏話外卻明顯篤定他二人在同一輛車中。


    薑沉雲並沒有想到這一層,此刻聽了弟弟的話才反應過來,頓時有些不安:“這……難道咱們的人裏,有……”


    她頓了頓,不敢說出那兩個字,隻接著道:“可咱們都已經向玉琿低頭了,甚至願意來燕京為質,他們何必多此一舉?”


    薑沉衍眸光微動,唇角浮起冷笑:“慕容清…….果然名不虛傳,真是好手段!”


    薑沉雲一驚,趕忙攔住他:“沉衍不可!咱們已入燕京,隔牆有耳,直呼聖女殿下名諱,在玉琿可是與直呼陛下名諱同罪的,咱們擔待不起!”


    扶雲早有依附玉琿的念頭,對玉琿國內的情形自然也是十分了解,聖女慕容清之名在扶雲不說家喻戶曉,至少宗室皇親中是無人不知的。


    在玉琿,隻有三人可以見帝王不跪,一是帝王生母,太後之尊,自然隻有帝王向她行禮的份。


    除此之外,便是聖女和大祭司,可如今這兩重身份皆加諸於慕容清一人之身,此等地位,不是他們這兩個小國皇親可以冒犯的。


    薑沉衍拉開姐姐的手,緩和道:“皇姐莫急,我謹慎些就是了。”


    薑沉雲這才放下心來,她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問道:“沉衍,你方才提起聖女,何為如此肯定是她所為呢?”


    薑沉衍輕歎一聲,母妃將皇姐護的太好,以至於養成了這樣單純的性子,燕京不比永業,以後可怎麽好。


    “沒什麽,我瞎猜的,咱們此前從未來過玉琿,我也隻是聽了一些關於聖女殿下的傳聞罷了,皇姐別擔心,聖女地位尊貴,想來是不會為難咱們的。”


    薑沉雲沒聽出他話裏的搪塞之意,所以並未再深究,隻道:“那就好,想來也是,如今扶雲依附玉琿,隻要咱們在燕京安分守己,陛下與聖女殿下自然不會為難咱們,隻是沉衍,你這性子也得改改了,此地不比家裏,萬不能再任性胡為了。”


    她的這位弟弟,自小便是個桀驁不馴的性子,堪比混世魔王,一度讓母妃和父皇十分頭疼,倒是她這個姐姐說的話還肯聽上兩分,但也就那麽兩分而已。


    薑氏姐弟各有各的思量,都在為對方的性子擔憂,薑沉衍聽著姐姐的話,隻是淡淡點頭,不再言語。


    他垂下眼眸,腦海中複盤著從接下要來玉琿的旨意開始,到挑選使團成員,再到一路行至燕京的全過程,其中有許多不起眼的細節,極容易被人忽略,如今細細想來,才覺出些許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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