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美人取過卵後,整個人萎靡了不少,饒是她年輕,也整整一個星期才恢複一些。


    因為取過卵,接下來就要為受孕做準備。怕宮裏出現什麽差池,張美人就暫時留在了老張家休養。


    老張媳婦兒完全按照醫囑來為張美人準備飲食。


    大概是女人最能體諒女人的不易,老張媳婦兒對張美人照顧得無微不至。讓張美人第一次體會到比母愛還要溫暖的嗬護。


    其實張美人也曾是個苦命人。自幼父親就去世了。自己的伯父卻不跟收留遺孤,沒奈何,她母親隻好帶著她到公主府上當歌女,改嫁給蹇氏。


    自此,母親就不再是她一個人的母親了,對她的照拂也有限。而後溫城皇後八歲的時候就被送入宮中仙韶部,由賈氏撫養。


    對於母愛,她其實並沒有多麽深刻的記憶。


    她對母愛的認知,其實是來自於張悅笙。


    張悅笙都三十幾歲了,老張媳婦兒還像照顧一個孩子一樣照顧著張悅笙。


    張悅笙在家,不說衣來伸手,起碼是飯來張口。


    可能細心的讀者大大發現了,張悅笙在家很少幹活兒,因為老張和老張媳婦兒老嫌她笨手笨腳的,讓她一邊旯去。或許會有這樣的疑惑:張悅笙好歹是個霸總,怎麽在家幹啥啥不行呢?她這霸總形象是作者給開的金手指嗎?


    其實不是的,是老張和老張媳婦兒舍不得,總會給她找一個不用幹活的理由。


    比如說張悅笙說要炒菜做飯。老張媳婦兒就會進去說:“我洗菜吧,你洗不幹淨。”


    張悅笙要切菜,老張媳婦兒說:“我來切吧,你去做別的準備吧。”


    張悅笙要炒菜:“一邊去,別把油崩得哪都是。笨手笨腳的,我來吧。”


    最後,老張媳婦兒說:“你出去吧,別跟我擱這兒礙事。”


    所以就導致了在外麵,張悅笙是個精明的女孩子,回家就是個愛撒嬌地廢物小公舉。


    張美人親眼看見過張悅笙躺在老張媳婦兒的腿上,老張媳婦兒喂她吃水果。


    張美人笑話她說:“你害不害臊?”


    張悅笙翻了個白眼說:“你懂啥?這是我們母女之間的‘小情趣’。”


    把張美人羨慕得不要不要的。


    老張媳婦兒和張悅笙的互動,讓張美人對於母愛有了向往。她時常想,是不是如果她在母親的身邊長大,母親也會這樣愛她,而不是總利用她給其他的子女謀些好處。


    所以她對母親多了一些眷顧,這也是1046年宋仁宗加封她母親的原因。


    而老張媳婦兒此時對她,就像對張悅笙一樣。


    張美人誤以為,老張媳婦兒是看在她要為小公主生弟弟妹妹的份上,把她當成生子工具人,才會如此。並不知道,老張媳婦兒是真的心疼她遭了罪。


    這樣想著,張美人覺得心裏更難過了。她開始有了抑鬱的征兆,整個人蔫蔫噠噠的,動不動就抹眼淚。連她最喜歡的麻將都不打了。


    張悅笙在一旁看著張美人的狀態,心有餘悸。覺得自己選擇不要孩子真是太明智了。


    因為她做不到,所以她非常佩服那些敢當母親的女人,覺得她們真的是太勇敢太偉大了。張悅笙開公司的時候,通常都會給孕婦多一些照顧,而不是像現在某些企業,把孕婦當燙手的山芋丟出去。


    老張媳婦兒發現張美人有致鬱的情況,就想著讓她散散心。知道張美人愛玩兒,她就讓張悅笙選一個好地方,帶張美人出去逛逛。


    張悅笙想著張美人這種狀態,也不太適合做太激烈的活動。她看社交app上說,圓明園的銀杏黃了,特別好看,可出片了呢。


    所以她決定帶張美人去圓明園溜達溜達,拍些好看的照片。


    因為在皇家園林拍古裝照片的小姐姐很多,老張一家也跟風穿了清朝宮廷服飾。還專門請化妝師上門給她們設計妝造。


    老張打扮成了皇上,老張媳婦兒自然是皇後,張悅笙、張美人、小公主都是格格,宋仁宗則是太子。


    一家人整整齊齊的。


    老張一家還請了景區導遊和專業攝影師,在圓明園門口匯合。


    宋仁宗這才知道,他們今天要去的地方,是“仙界”曆史上一個覆滅王朝留下的遺址。


    導遊栩栩如生的介紹圓明園的曆史背景、標誌性建築以及圓明園景觀概況。


    摳門兒的宋仁宗聽到圓明園有“萬園之園”之名,吃西餐都得建個“諧奇趣”,心疼的直抽抽。我的天老爺,這得花多少錢呐。他覺得這個叫乾隆的皇帝真是太敗家了,竟然如此勞民傷財,也活該他國祚沒有綿延下去。


    不像他,仁政愛民,處處精打細算,連夜宵喝個羊湯、宴席吃個螃蟹都舍不得。擴建皇宮因為百姓不同意都作罷了。


    他這麽優秀,一定能夠青史流芳。宋仁宗自戀地想。


    “哎,”宋仁宗裝模作樣地歎息一聲,“這愛新覺羅家也是個悲催的,怎麽就生了這麽一堆敗家子兒,隻知貪圖享樂,不知銳意進取,把好好一座王朝都給敗禍沒了。不像我大宋……”


    其實宋仁宗這麽感慨,其目的是想引起老張的興趣,好借機秀一波自己有多麽優秀。


    沒想到老張一家三口竟然用一種奇怪地眼神齊刷刷地看著他:這是沒領你去北海公園看看有沒有你眼熟的太湖石,你就自我感覺良好是吧。你以為敗家子是愛新覺羅專屬嗎?他也有可能姓趙。比如說,叫趙佶。


    即使有了老張一家的介入,可能不會出現趙佶了,那能保證沒有別的趙某嗎?


    《白鹿原》告訴我們,一家子就是祖墳裏的人翻來覆去的投胎(具體原文作者記不清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雖然說可能大興土木和國力下降不一定有什麽必然聯係,但是張悅笙發現,通常建完皇家園林,就跟受了詛咒似的,下一個的繼承人就不太行。


    大明宮建立後,李顯就是個廢材,讓他母後武則天“謀朝篡位”了,好不容易熬到自己上位吧,還讓女兒毒死了;大宋建完艮嶽,就來了個“靖康恥”;乾隆建完圓明園,就隻剩下矬子裏的大個兒嘉慶了,然後這皇帝就一代不如一代了。


    宋仁宗覺得自己被看得有點毛楞。還是張悅笙歎息說了一句:“你還是整個小本本記上吧,把不能大興宮室當成家訓比較好。”


    宋仁宗:總感覺神仙姐姐話裏有話,好像在暗示什麽。


    下午三點鍾的時候,他們一行人來到了圓明園銀杏林這個網紅打卡地。這個時候的陽光是濃鬱的,泛著金輝的,照得每一片銀杏葉子都金光閃閃,像是結了一樹的金片。


    小公主粉妝玉琢又軟萌可愛,張美人精致嫵媚,張悅笙氣質超尋,被攝影師的相機定格在油畫般的世界裏,各有各的風采。


    老張和老張媳婦兒也在這神奇的光線的渲染下煥發了新的風華。


    宋仁宗:別把我落下啊。


    老張看著夕陽照在這一片斷壁頹垣上,幾隻烏鴉被遊客驚得嘎嘎叫著飛了起來,忍不住心生感慨,歎息道:“宮女如花滿春殿,隻今惟有鷓鴣飛。”


    就這樣,小公主的詩詞庫中,又多了一首李白的《越中覽古》。


    晚飯是吃得新疆菜,主要是大盤雞、囊炒肉、手抓飯、紅柳烤肉、手抓羊肉、炒米粉,烤包子等等。


    出來玩一趟,張美人覺得似乎好受一點,但是情緒轉變也不是那麽明顯。


    回去的路上,張悅笙突然開口說:“如果你不願意,我們可以終止這次生子計劃。”


    張美人遲疑地說:“可是……”


    老張堅定地說:“女人不光隻有母親的身份,還應該有她自己的人生。”


    小公主把毛茸茸地小腦袋拱在了張美人的身上,奶唧唧地說:“窩不要弟弟啦,窩不想麻麻不開森。”


    宋仁宗剛要說點什麽,就被老張媳婦兒給了一個大逼兜:“你閉嘴!”


    張美人突然發自內心地笑了。


    其實很多的時候,大家都會站在女人是母親,為孩子犧牲是天經地義的角度來進行道德評判,比如女人不想喂母乳,想給孩子喝奶粉,就會被認為是沒有責任心。其實有的時候,她不是矯情,也不是不愛自己的孩子。


    她也就是打一打“嘴炮”,想要一個被在乎、被體諒的態度。


    就像,作為小公主的母親,張美人是心甘情願地為小公主付出,盡管取卵的過程異常疼痛,盡管還要麵對植入受精卵的痛苦和懷胎過程中眠濕睡幹、不得自由的不易,她從沒有想過要叫停這個生子計劃。她還是想為小公主的未來搏一搏。


    她隻是希望,她也能被當成一個女人,而不是母親,得到關心。


    現在,她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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