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出口季月歡便後悔了。


    她忘了她還有個失憶人設,這一聲,不管對麵人是不是她認識的陸危竹,祁曜君都該懷疑她了。


    果然,一抬頭就對上祁曜君意味深長的眼神。


    季月歡有點頭疼。


    祁曜君是明君,但疑心是帝王的通病,更何況這家夥其智近妖,要糊弄過去不是那麽容易的。


    煩死了。


    她隻能假裝沒有看懂祁曜君的眼神,轉而盯著對麵的人。


    如果這個人真的是陸危竹還好,畢竟是個神醫,隻要她待會兒稍加威脅一番逼他幫忙遮掩,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可如果這個人不是陸危竹……


    那季月歡真的會恨。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這麽倒黴,兩輩子都遇上同一張令人厭憎的臉。


    好在對方的反應並沒有讓她失望。


    隻見眼前那位原本光風霽月、一副卓然出塵模樣的神醫忽地咧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行啊小師妹,難為你這麽多年不見還記得我。”


    祁曜君心裏一沉。


    他不知道他胸口燃起的怒火是為兩人此時熟稔的態度,還是因為證實了季月歡一直以來真的在他麵前裝失憶。


    難怪,季二給天樞閣下金帖的時候,天樞閣有提醒,他們隻負責提供神醫危竹的行蹤,至於能不能請到要看他自己。


    誰都知道神醫危竹性情古怪,治病救人從來看心情,縱然季二再有錢,也不一定能打動他。


    但季二堅持,並且隻說他隻需要有行蹤就夠了。


    原來危竹跟季月歡竟然是認識的!


    祁曜君閉了閉眼,是了,季月歡對女醫一事侃侃而談,更是通過她,陳利民才知道隔帕診脈對脈象的影響,如果不是接觸過,她怎麽可能知道這些?!


    他當初怎麽就忽略了這一點!


    季月歡沒注意到祁曜君的臉色,她隻是望著那人發怔。


    這個人……真的是陸危竹?


    陸危竹也死了?還跟她一起穿了?


    季月歡心下冷笑,這麽看老天還真是有眼,死這麽早真是他應得的。


    陸家這一輩天賦最高的獨子,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這麽死了,他該比她更不甘心才是。


    季月歡平衡了。


    但轉念一想,她又在平衡什麽呢?同樣是穿書,陸危竹穿過來是名滿天下的神醫,而她是過不了多久就會死的後宮嬪妃。


    難怪,她就說呢,之前似乎確實聽南星提過一嘴家裏人幫找什麽神醫,但她當時沒放在心上,畢竟原著裏有名有姓的太醫就陳利民一個,真要有什麽神醫,祁曜君中毒的時候昌風能不派人去找?


    原來這個所謂的神醫是也穿了書的陸危竹。


    混得真好。


    要不是她知道這本書的男主是祁曜君,就陸危竹這人設都能混個男主當了。


    命啊。


    這該死的命啊。


    她永遠都爭不過。


    她不說話,隻是望著危竹,思緒翻飛,這落在祁曜君眼裏,就是她一直望著危竹挪不開眼。


    他麵色不善,上前一步站在季月歡跟前,擋住了她的視線,隨後望向危竹:


    “神醫跟美人認識?”


    麵對旁人,危竹又恢複那股淡然,哪怕對方是皇帝。


    他微微頷首:


    “皇上也知道,前些年世道不太平,在下隨家師隨處漂泊,途經青州時正好遇到向家軍攻城,是季伯父心善,收留了我和師父,這才得以保命,和師妹便是在那時相識。”


    “師妹”兩個字聽著真是刺耳。


    邊兒上的崔公公很有眼色地提醒,“神醫慎言,季小主既已入宮,尊卑有別,您不可再呼師妹了。”


    規矩確實如此,入了宮那就是皇家的人,哪怕是家人見了也是要行禮問安的,更何況危竹還隻是一個同門。


    危竹瞧了祁曜君一眼,沒什麽誠意地道歉,“不好意思,危竹常年雲遊,也結交了不少方外之士,時日久了,行事不受拘束了些,還望皇上莫怪。”


    皇帝麽,總歸還是要保持一下帝王風度的,更何況這位還是名揚天下的神醫,哪兒能真的說怪罪?


    於是祁曜君客氣道:“神醫說笑了,你能親自前來為美人看病,朕心甚慰,何罪之有?”


    危竹頓時笑了,笑得和煦如風,但說出口的話卻頗有些蹬鼻子上臉,他轉頭便對崔德海道:


    “這位公公,您瞧瞧,皇上都不介意我叫師妹,您啊,以後還是少自作主張,顯得咱們皇上小氣。”


    祁曜君:“……”


    他現在相信這倆人是師兄妹了,這抬高帽的本事簡直如出一轍。


    崔德海也是驚了,大概是沒見過這麽沒眼力見兒的人,默默瞅了一眼已經被氣得不想說話的皇上,幹巴巴地應了聲“神醫教訓得是”。


    祁曜君也不知道危竹是真沒眼色還是裝傻,但他跟這種人也計較不起來,索性轉移話題,“神醫既與美人是同門,想來美人的醫術也不差?”


    季月歡聞言,隻覺得頭更痛。


    果然,祁曜君開始懷疑了。


    不過想到祁曜君的問題,季月歡扯了扯嘴角,她的身影被祁曜君擋了個嚴實,沒人看到她嘴角的嘲弄。


    她倒要看看陸危竹怎麽編。


    就聽危竹失笑道:


    “那皇上可誤會了,師妹並不會醫術。”


    “哦?那如何會成為神醫的同門?”顯然這話祁曜君並不信。


    “那一戰平息之後,我隨師父在城中救人,小丫頭好奇,也一直跟著。看到那些可怖的傷她也不怕,反倒是見師父治病救人覺得很是神奇,便追在師父身後說要學。女子哪兒能習醫?更何況醫者一道甚苦,她是季家人都捧在手心的珍寶,師父就更不敢答應了。可季家於我們有救命之恩,最後師父無法,找到了季伯父,本意是希望季伯父將月歡勸退,可是……”


    危竹無奈攤手,“季伯父太寵她了,知道她想學之後,根本不製止,隻說她隻是一時興起,不會真的學,師父如果不介意,便收下這個弟子,至於她能學多少,看她造化,如果師父為難的話,也可以隨便教點兒糊弄一下,反正讓她過了這個當醫者的癮便是。”


    危竹說著,似乎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情,眉宇泛著溫柔的漣漪。


    “之後她便成了我的師妹,果然如季伯父所說,她隻是一時興起,就看了兩天醫書便不耐煩了,整日裏瞎跑,師父反正也管不住她,便隨她去了。”


    祁曜君不喜歡危竹臉上的神情,所以沒搭話,隻是轉頭瞧著季月歡,眼中晦暗不明,“是麽?”


    季月歡察覺到了祁曜君的情緒,但她此時根本顧不上,隻是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向對麵的危竹,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冰冷還是譏諷,開口卻也是和祁曜君一樣的話:


    “是麽?”


    如果祁曜君是在問她,那她就是在問危竹。


    這人真能編。


    危竹對上季月歡的神情,微微一怔,隨後納悶:“當然是真的,怎麽?師妹連我都記得卻連這些事情不記得了?”


    季月歡在笑,但眼中實在沒什麽笑意,“怎麽會呢?陸師兄多年不見,風采依舊。我們等下,可得好好敘敘舊。”


    她刻意把敘敘舊三個字咬得很重,她想陸危竹能明白她的意思。


    祁曜君臉色愈發難看,身為他的嬪妃,當著他的麵就敢與外男如此放肆,她當他是死的不成?!


    可還沒等他發作,一旁的危竹卻愣住了,他看著季月歡的表情有點古怪,皺眉瞧了半晌,才頗有些匪夷所思地開口:


    “師妹,你說什麽呢?我什麽時候改姓陸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寵妃她腦子有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鴨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鴨悠並收藏寵妃她腦子有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