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無桑目無表情的看著他,那雙漆黑的眼睛深幽的如同月下沉入湖底的寒星,“你不必向我解釋。”


    “起來。”


    “你不肯原諒我?你還在生氣?”葉離說道。


    “沒有。”祁無桑說道,“我沒有生氣。”


    語氣頓了下,他繼續說道:“你回來第一個見我,我很高興,但是你剛才為什麽不進來?轉身就跑?”


    “……”葉離,那不是因為你牽著別人的手,衝擊太大,我一下無法接受。


    “你不信任我。”祁無桑目光看著他,語氣平靜的闡述道:“你不相信我,從來都沒有。”


    “你從不相信我說的話,你從未正視過我對你的心意。所以你才能一走了之,想走便走,想回來便回來,你可曾想過站在原地等待你的人?”祁無桑說道,“你太讓我失望了,離火。”


    “……”葉離。


    祁無桑如此冷淡的反應,如此質問的話語,出乎葉離的意料,也讓他原本激動的甚至是隱隱的有些雀躍的心一下沉到了穀底,他默默地起身,放開了祁無桑,默默地轉身,抬腳欲走。


    祁無上躺在雪地上,仰麵朝天,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臉頰上,化開,冰冰涼涼的,濕濕的。


    “你要去哪裏?”祁無桑突然開口問道,“就這樣走了?這便是你的誠意?”


    葉離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腳步不停的走了,漸行漸遠,留下一串腳印。


    祁無桑突然覺得很冷,冷進骨子裏,冷到心裏,他是冰靈根,修習的冰屬性的無上功法,自小便與寒冰為伍,從未知道寒冷是為何滋味,直至今日……


    祁無桑躺在雪地上,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任由雪花打在他臉上,化為一滴一滴的水跡。


    黑髮妖嬈,白雪無暇,雪地上的祁無桑透著一股冷艷的甚至是妖嬈的美,那臉上的神情越有禁慾無比,冰冷無比,如一座冰雕一般。


    不知過去了多久,耳邊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你看這個!”一道歡快雀躍的聲音響起。


    祁無桑睜開了眼睛,眼前是去而復返的某人歡快的笑顏,那人手裏舉著一根紅色的繩子。


    “這是鎖心繩,傳說為一女修所創,隻要對心儀的人使用,打成結,便可鎖住他的心,從此恩愛兩不移。無論身在何處,都能被彼此感應到。”葉離說道,一臉認真,“你把我鎖住吧,那樣你就不會弄丟我了。”


    祁無桑站起了身子,眼睛看著他,“你是認真的?”


    “當然,我從不拿重要的事情開玩笑。”葉離說道。


    祁無桑目光盯著他,許久之後才伸出手,他的手指幾乎是顫抖的接過了那根鎖心繩,係在了葉離的手指上。在鎖心繩係上葉離的那一瞬間,祁無桑突然就鎮定了下來,十指連心,祁無桑慎重而莊嚴的打了一個死結。在結成那一瞬間,紅繩隱去,誓約成立。


    鎖心繩,祁無桑也曾聽聞過它的存在,被鎖住心的那一方永遠都無法背叛,這是在天道的見證下締結的誓約,唯有心甘情願才能被鎖心。


    這一刻,祁無桑突然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了,百年的癡等,孤獨的愛,永遠無法抓住那個人的不安惶恐,這一刻統統都消失不見,這樣就好,這樣就足夠了。


    他已經得到最珍貴的寶物了。


    祁無桑忽的伸出手緊緊地抱住葉離,一字一句鄭重承諾,“定不負你,若違此誓,身死靈毀!”


    葉離靠在他懷裏,翹起了嘴角,還是這麽容易被哄啊!我的首座師父。


    看著氣消的祁無桑,葉離鬆了口氣,雖然割地賠款,不過總算氣消了。祁無桑氣消了,該輪到他了。葉離一把推開他,祁無桑沒有防備冷不丁的被他推開了,目光看著他,蹙眉道,“你生氣了?為什麽生氣?”


    “你是不是該向我解釋下?”葉離看著他說道。


    “解釋何事?”


    “你方才牽著的那個孩童。”葉離語氣頓了下,“若是新的師弟,我這個做師兄的也該好好照顧他。”


    “騙人!”突然一道陌生的聲音插了進來,葉離和祁無桑紛紛轉頭看去,隻見一隻毛茸茸的小鬆鼠從雪堆裏爬了起來,一步三搖晃的朝他們走來,背後蓬鬆的尾巴甩了幾下,抖落了上麵的幾簇白雪,“你剛才明明說,要他揍回娘胎的!”專業賣隊友的鬆鼠君,簡直是幹得漂亮!


    祁無桑聞言頓時眼角染上了笑意,轉頭目光意味不明的看著葉離。


    “……”葉離。


    饒是葉離如此厚臉皮的人都有些承受不住,尷尬的扭過頭去,麵皮有些發紅,手指卻是悄悄一動,那隻艱難的在雪地上爬行的鬆鼠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擊中了,往後倒去,然後順勢滾落,滾啊滾的,滾成了一個雪團。


    “別聽它亂說。”葉離清了清嗓子說道。


    “嗯,我不聽。”祁無桑一本正經的說道。


    “……”葉離,怎麽辦越來越尷尬了。


    祁無桑目光看著他,眼底染上笑意說道,說道:“沒有其他人。”


    “嗯?”葉離目光不解的看著他。


    “一直以來,都隻有你。”


    “……”


    臥槽!這麽甜,簡直是犯規!


    葉離覺得,他以後大概再也不會喜歡蜂蜜了,因為不夠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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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吱一聲,推開門。


    葉離走進屋內,昏暗的光線裏,前方床榻上坐著一個衣著精緻的孩童。葉離朝他走來,那個孩童卻對他的靠近毫無反應,或者說根本不能有反應。


    當葉離看清了那個孩童的臉時,便已經明白了一切是怎麽回事。


    那個和他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的木偶人,精緻可愛毫無瑕疵的臉上還有一絲的表情,木然呆滯。


    葉離看著那個木偶人,忽的心一陣抽痛,那股被壓下去的愧疚和心疼又無可抑製的湧了上來。


    忽然,隻見床榻上的那具木偶人燃起了火焰,熊熊燃燒。葉離驚詫的回過頭去,祁無桑從門外走了進來,他看著葉離,唇角微笑,說道:“既然我已經得到了真品,那麽玩偶便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第196章 重回修真界(5)


    “你要養它?”祁無桑目光看向那隻頂著一身白雪甩著蓬鬆尾巴,步履蹣跚艱難的,身子一搖一晃的從門口爬進來的鬆鼠,挑眉說道:“你什麽時候喜歡養這些小東西了?”


    “嗯。”葉離說道,“不覺得挺可愛嗎?”


    祁無桑蹙眉,目光看了看那隻從門口爬到葉離的腳邊停住,抬起兩隻前爪,扯了扯葉離的褲腳,然後葉離彎下腰,伸出手臂,那鬆鼠就順著他的手臂哧溜一下爬到他的肩膀上去,“的確是憨態可掬。”祁無桑說道,眉峰依蹙。


    “它一直在這山穀裏陪著你一起等我。”葉離一隻手撫摸著肩膀上的那隻鬆鼠,眼睛看著祁無桑說道,“我很感謝它,帶我找到了你,也讓你不是孤獨一個人。”


    這座被冰封的山穀,萬物凋零,枯敗淒冷,整座山穀裏僅有的活物隻有祁無桑和那隻鬆鼠,他們的遭遇又是如此相似,葉離看著這隻鬆鼠,就忍不住的想起了祁無桑,在他所不知道的沒看見的時間裏,祁無桑是不是如同這隻鬆鼠一樣,無休無止不知盡頭的在等著他。


    隻要這樣想想,葉離的心就難過的仿佛要哭出來。


    祁無桑聞言,神色微微一怔,沒有開口說話。


    “它和你一樣,一直在等著一個人,無怨無悔,即便是看不見希望。”葉離說道。


    “……”祁無桑。


    半響之後,“你若是喜歡,養著又何妨,不過是一個小東西罷了。”祁無桑說道,轉身出了屋子,他沒有讓葉離看見他臉上的神色,微紅的眼角。


    葉離走後的第一天,祁無桑在等著他。


    第二天,祁無桑在等著他。


    第三他,祁無桑在等著他,


    第四天,等待。


    第五天,等待……


    葉離離開後的第一個月,祁無桑在等著他。


    第二個月,祁無桑在等著他。


    第三個月,整整一夏過去了,祁無桑等完了一個夏天,葉離沒有回來。


    第四個月,秋天來了,秋意染紅了整座山峰,火紅的楓葉美麗極了,葉離還是沒有回來。


    第五個月,葉離沒有回來。


    第六個月,葉離沒有回來。


    第七個月,寒冬來了,大雪覆蓋了整座山峰,祁無桑站在山頭佇立願望,那些在外歸來的宗門弟子的裏始終沒有看到葉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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