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凹陷處根本沒有免死金牌,反而是鋪滿了細細小小的白色顆粒。是麵粉嗎?


    石公公湊過來,與皇帝交換了一個眼神,接著就用指尖拈了一點放入口中,臉上露出了複雜的表情。他彎腰附耳稟告道:「陛下,是高嶺土,烤製瓷器用的。」


    皇帝斂起笑意,揚聲問道:「葉愛卿,你送朕一抔土是何意啊?」


    葉修眸中寒芒微閃——西南大旱三年,百姓無可充飢乃至於易子而食,這觀音土早已成了願登極樂者的最後一餐「好飯」了。他此次回京述職,其實是從西北繞路至西南,將在西北戰事中奪來的糧草押往當地。但這也隻能救得了一時。他特地與周邊鄰國做了交易,庫存的寶貝大把地送,隻求供一口飯,哪怕是海魚也好。然後他就偷偷在邊防上開了個口子,讓饑民去別處避難。他就不信,這樣的事竟不能上達天聽!


    看來,這個位子還是換個人坐比較好。


    「這土名喚觀音土,乃是臣歸途中遇百姓所獻,稱這土得過觀音大士的點化,可有保百年之功,故托臣獻於您,以祈天佑我皇。」葉修麵不改色地娓娓道來。


    「那葉愛卿的年禮又在何處呢?」皇帝盯著葉修,手中玉箸與一團青菜攪和在一起,紛亂糾纏。


    「這盒子漂亮,臣從庫房裏翻出來,就想著來獻給您了。」葉修大大方方地答道。


    這觀音土若是不能讓你清醒清醒,那就也別指望我把你想要的底牌給亮出來!誰知道你們都打了些什麽烏糟的主意!


    葉修的右腳扭了扭,靴中的免死金牌硌得他有些不舒服。不過想必很快就要被這狗皇帝給討回去了,不得趁機膈應一下他?


    皇帝麵露幾絲不虞,石公公見狀,急忙宣福壽班繼續表演。


    藍河走上前來,一板一眼地躬身行禮,接著就一本正經地開了口,水袖翩飛間,酒壺的壺嘴在空氣中劃過令人心波蕩漾的弧線。


    「酌水謂之百家鄰,酌茶謂之祭子期,酌酒謂之江湖路,酌夢謂之相思凝……」


    「夢闌如炬,故年若咒,燃得青燈曾癡道。道亦無涯明鏡台,朝聞夕死南浦雲……」


    「吾看紅塵塵滿衣,青燈執芥芥成灰。不堪庭有枇杷樹,不論成讖橋公語……」


    「塵緣盡,雨霖鈴,翡翠衾寒撲流螢,暮雪千山唯雁鳴……」


    「寬袖窄淚一杯飲,今生錦書吾誰與?十年霜夢覆枕席,勸君——」


    藍河唱到最後一句時,壺嘴正好指向了禦座,皇帝的眼底甚至能倒映出壺口銳氣逼人的金屬冷光。他正要借著最後一句唱詞將壺嘴調轉朝向大殿中央放出酒霧,就見壺口處有一顆玉石突然掉落,酒霧提前噴湧了出來,而一條極細的魚線掃過了禦座周圍,絆得藍河不由得身子朝前一傾,壺嘴宛如長劍朝皇帝的心口刺去!


    然而魚線還未掃到藍河時,石公公就開始高呼「護駕」了,皇帝也隻是故作驚慌,雖然身子朝後躲,可重心位置卻依然不變——想要找個莫須有的罪名還如此「沽名釣譽」!魚線若是勒傷了藍河,他定不會讓他們好過!


    葉修於是手腕一震,被他玩弄多時的瓷盤就疾如閃電地衝過去隔開了藍河與皇帝,在壺嘴的尖口上滴溜溜地飛旋了幾瞬,倏爾化作紛揚的雪粒瀰漫散落。而他自己也已經身形掠至藍河身畔,左手攔腰一掂,把藍河整個兒攬到懷裏,右手則毫不客氣地將燭台揮落地麵,扯起桌布一角用力一掀,口中卻輕飄飄地吐出了一句「臣救駕來遲」。


    燭台摔在地毯上卻沒有摔裂,而是發出了沉悶的聲響。皇帝則一身狼狽,湯羹糕點油粉醬汁把龍袍糟蹋得猶如運夜香的挑夫衣衫。


    劉皓則立即站起來,故作急怒地質問道:「葉修!你竟敢包庇刺客!還不將賊人拿下!」


    葉修眯了眯眼:「這宮廷的侍衛什麽時候要聽你的話了?僭越了吧,劉、副、將。」


    劉皓臉色一白,急忙轉向禦座長揖到底:「陛下,臣,臣忠心可鑑……」


    石公公瞪了他一眼,匆匆把皇帝扶到殿後去更衣了。大殿上的群臣紛紛竊竊私語,福壽班的人也交頭接耳。葉修把藍河放下,鬆開手時還不禁回味了一下相擁時的溫熱。


    藍河有些驚魂未定地低頭看著手裏的酒壺,翻來覆去地檢查,口中喃喃低語:「怎麽會……怎麽會……」


    「是我連累了你。」葉修拍拍他的肩頭,「不必擔心,有我在。」


    藍河轉臉望向他,還沒想好說些什麽,卻被葉修塞了一小塊糕點在嘴裏。


    那是市麵上很常見的桂花糕,即便被禦廚設計成了別致的模樣,混雜在琳琅滿目的糕點裏卻依然顯得一點也不出彩。可這桂花糕卻軟糯有餘幹澀皆無,入口即化卻並不噎人。


    「怎麽樣?這可是我把桌上的全嚐了一遍才找出來的最好吃的那塊。」葉修殷切地瞅著他,眼裏亮晶晶的。


    藍河口齒不清地唔唔點頭,卻突然僵住了臉——誒?好像每種糕點隻上了一塊吧?那這是葉修吃剩的?


    沒想到皇帝很快就更衣出來了。禦座旁爐火炙熱,倒不怕他凍著。他任由石公公替他把濕漉漉的頭髮裹在毛巾裏,目光沉沉地看著階下的兩人:「戲子藍河,你可是要刺殺朕?」


    「回陛下,草民絕無此意。草民不知為何酒霧提前湧出,隻知腳畔遭暗線力絆,故失儀禦前。」藍河已經冷靜了下來,不卑不亢地說,「草民的步法乃是管事人設計,絕無冒犯之意。管事人可為草民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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