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找人去他家裏探探?”阿誠問。


    “不用。”明樓說,“我已經查過了,人不在他家。”


    “哦?”


    “根本不用去他家查探,找個人去菜場跟他家傭人攀談幾句就能知道人不藏在家裏。”明樓說,“若是家裏藏了一個大男人,每天不多加幾道菜怎麽夠。”


    阿誠點頭:“那麽人就是在煙花間了。”


    “我已經告訴王天風了,他和郭騎雲今晚就會行動。”明樓說,“我聽說你在煙花間有個相好。”


    “杜鵑?”


    “我們需要她幫忙,到時候製造一點騷動,便於王天風他們潛進去。”明樓說。


    “沒問題。”阿誠說,“我現在就去找她。”


    “她可靠嗎?”


    “可靠。”阿誠點頭,“她絕對不會出賣我,這點信心我還是有的。”


    明樓抬頭瞟他一眼:“說的倒像你們是生死搭檔一樣。”


    “怎麽了,嫉妒了?”阿誠有些好笑地問。


    “我嫉妒什麽。”明樓說。


    “不誠實。”阿誠拿他的話還給他。


    但是然後他湊過來,輕輕吻在明樓溫暖的唇上。


    嘴唇離開的時候,明樓嫌棄地看他:“怎麽接個吻,嘴都不帶張開的。”


    “76號裏沒有刷牙的奢侈,所以你知道的。”


    明樓啐了一口:“好啊,你肯定是故意的。”


    阿誠笑了,拿了衣服出門去。


    “我走了。”他說,“希望我能帶回好消息。”


    阿誠走了之後不久,天空就飄起了雨絲,然後細雨變成了瓢潑。


    明樓立在窗前,看著陰雲密布的天空和無法穿透的雨幕,有點心神不定。


    即便回到書桌前看文件,可是心思卻依然在行動上。


    畢竟,此一役,關係著千千萬將士的生命和前線戰局。


    等到眼睛酸痛的時候,他停下來看看表,已經夜裏兩點多了。


    摘下眼鏡,明樓一邊揉著眉心一邊再次踱去了窗口。


    大雨如潑,還是沒有半點停下的意思。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明樓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過去接電話。


    “大哥……”電話那頭阿誠的聲音差點被嘈雜的雨聲蓋過了。


    接下來的三個字讓明樓的心猛然一沉。


    阿誠說:“事不成。”


    +++


    許鶴死了,被王天風一刀割喉。


    這個技巧本來是王天風教給明樓的,可是最後明樓反倒使得比他好,讓王天風很不忿。


    可是這個用來對付許鶴已經完全夠了。許鶴就連哼都沒有來得及哼一聲,就一頭歪倒在地上死了。而在房間外麵的那些特工還渾然不覺。煙花間裏又有兩個公子哥兒為了杜鵑爭風吃醋,打得你死我活。還說是什麽高門子弟,吃相這般難看,特工們興趣盎然地看著,想著哪天又可以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可是許鶴雖然死了,要命的是,在許鶴身上卻並沒有找到戰區圖。


    許鶴已經把戰區圖交給了陳炳,而且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陳炳直接把圖交到了南田洋子的手裏。


    無計可施,王天風和郭騎雲隻好先盡快把現場清理幹淨,然後把許鶴的屍體,連同陳炳給他的錢和新身份趁著大雨的掩護一起運走,以製造許鶴沒有死,而隻是趁著夜色自己偷偷離開的假象。


    夜裏三點多,明樓穿著雨衣趕到郊外。


    大到幾乎可以把人碾碎的狂風驟雨裏,王天風就拿了個鐵鍬和郭騎雲在那裏挖坑,準備填埋許鶴的屍體。


    明樓上來就揪住了王天風的領子:“你怎麽說的,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王天風沒有掙紮,任由明樓抓住他的領子。


    “我也說了,計劃不執行到最後一步是不知道結果的。”王天風說,“我們的速度已經夠快了,但是沒想到那個陳炳卻比我們還要快一步。”


    “你知不知道這次失敗意味著什麽?”明樓質問他。


    “我怎麽不知道?!”王天風說,“我們兩個都是罪人,我們都該死,我們該給前方的戰士們殉葬。”


    說著,王天風丟了鐵鍬給明樓。


    “來,明大長官,挖個坑,把我們兩個都埋了。”王天風說,“我同你一起死。”


    “死了,就能換回千千萬將士的生命,挽回戰局了?”明樓聲嘶。


    雨聲太大了,明樓的話聽起來就像是在怒吼。


    “那你說怎麽辦?別告訴我說你是要我衝進日本軍部情報處去把戰區圖搶回來,你知道那是以卵擊石。”


    “王天風,我告訴你,我還真不介意拿你去填彈殼。”明樓話裏帶著狠勁。


    “我要是能填得上,我就去填!”


    他們站在雨裏,瞪著對方。


    大雨碾過他們的臉,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就算穿著雨衣也毫無作用,他們簡直就像是被泡在水裏一樣。


    良久,明樓長長出了一口氣,終於鬆開了王天風的領子。


    他說:瘋子,我們需要一個計劃。


    我知道,王天風這麽回答。


    你有什麽主意,然後他問明樓。


    沒有。明樓搖頭,暫時還毫無頭緒。


    但是一定會有的。必須有。明樓說。因為我們隻能成功。


    +++


    他們回到家已經淩晨五點多了。


    冬天早上亮得晚,他們回來的時候,天色還黑漆漆的,明家人也都還在睡夢之中。


    阿誠小心翼翼地上了樓,不想吵醒她們。


    他渾身都被淋透了,一整晚又情緒低沉,這時候趕緊洗了個熱水澡,然後上了床。


    本來在76號蹲了幾天,沒怎麽睡好,今天又奔波了一天,本應十分睏倦。可是躺在床上,卻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他睜著眼睛在床上躺到七點多,終於躺不下去了,一骨碌起了身。趁著明家人還沒起床,他去了明樓的臥室。臥室門沒關,他探身進去,明樓不在臥室裏。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阿誠伸手摸了摸褥子,冰冷冰冷的,一看就是沒人睡過的樣子。


    阿誠下了樓,走進書房,果然明樓在書房裏,坐在沙發上,手裏撚著什麽,仿佛在沉思。


    他在明樓身邊坐下來:“一個晚上都沒睡?”


    “睡不著。”明樓說,“洗了個澡,本來想歇會兒,但滿腦子都是事兒,就跟上了發條似的。”


    說著,明樓突然按住了額頭,低低呻吟了一聲。


    他這個頭疼的老毛病啊。


    “你看,不好好睡覺,頭又疼了吧。”阿誠說,“我去幫你拿點阿司匹林,順便熱杯牛奶給你。”


    他正要走,明樓卻拉住了他的手,讓他在沙發上重新坐下來。


    “不要阿司匹林,”明樓望著他,“有你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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