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張靜欣也受到了波及。


    花前月膳的官方微博被水軍攻擊,張未童每天收到上千條辱罵留言,頭疼不已,正常的營銷都無法繼續了。若隻在網上張靜欣完全可以不理會,但這些人從二次元爬到了三次元,鬧到了店裏。小葉和張未童收到了幾單投訴,說飯菜裏有蟲。她們去看過後發現這明顯就是來找事兒的,但也不能說什麽,說重新做一份,對方不依不饒說重新做一份指不定吃出什麽更噁心的蟲子,不行,要免單。張未童氣不打一處來,張靜欣一揮手:“給她免。”


    從此來花前月膳吃霸王餐的人越來越多,不僅吃霸王餐還帶了幾十個人來將店裏所有的位置占滿,隻點一壺茶,一坐就是一整天。


    張靜欣下令:關門歇業,大家該休息的休息該旅行的旅行,我薪水照發。


    方坤和江歡聯手打造的這場好戲終於要到尾聲,卻不知新一輪的風波正在捲土重來。


    自從打完官司之後陳千語就一直處於消失的狀態,很久沒來花前月膳了。


    張靜欣也慶幸她沒來,否則真不知會出什麽事。


    陳千語的確沒去花前月膳,但她一直坐在花前月膳對麵餐廳的露台,眼睜睜地看見了一切。


    沒錯,對她自己的傷害能到什麽程度她都可以不在意,隻要是對的事不會因為外界施予她任何莫名其妙的壓力而廢棄。美食評論是她的事業也是她做人的準則,絕不說一句違心的話。


    可是旁人因她受到影響,便有了無論如何都消弭不了的罪惡感。


    花前月膳暫時歇業的那天張靜欣早早回家,發現多日不見的陳千語正站在她家院子前,神色堅定地說:“張靜欣,我做頓飯給你吃。”


    陳千語瘦了些顯得有點憔悴,這位以每天吃到美食為最大追求的美食家這幾天不知如何度日。當她出現在張靜欣院子裏的廚房時,身為主人的張靜欣還有些恍惚。


    “你…”


    問候的話剛開了個頭就被熱油熗鍋的聲音淹沒了。


    張靜欣看著陳千語的背影,忽然就明白她為什麽不會做飯,為什麽會因為做飯將房子都燒著。


    她怕火。


    很明顯,她不敢接近熱鍋,所有動作動作都閃躲不定充滿恐懼。


    廚師怕火,如何能做菜。


    但陳千語不僅怕火,實則怕熱。一鍋黑乎乎的東西出鍋,稀稀拉拉地倒入碗中,端到張靜欣麵前這短短幾秒鍾都能看出她在極度忍受熱度帶給她的痛苦。


    “這就是我烹飪出的東西。”陳千語坐在張靜欣對麵,將手臂搭在桌上。屈肘的動作帶動袖子,將她手腕露出一截。她手腕上有一處很明顯的燙傷,張靜欣早就發現過這一點。


    “看這道菜,你根本看不出它是什麽吧?jeanne說的對,我不會做菜,我害怕做菜。小時候倒不是這樣,我十多歲的時候非常迷戀烹飪,我爸也是廚師但是他很少在家裏做菜,可是隻要一出手就能讓全家人都很開心。小時候我很想成為廚師,因為我喜歡看家人幸福的笑容。所以隻要一有時間我就會待在廚房研究各種菜譜,我媽心疼我,覺得一個小孩子每天拿著菜刀和鍋鏟很辛苦,怕我受傷。但我覺得開心就好,從來不聽媽媽的話。我一直都是一意孤行不聽勸阻,所以報應也來了。有次我在炸魚的時候沒能抓住魚,大魚砸入鍋中將鍋整個掀翻,熱油滾過我的手腕將我燙傷。那種疼痛感不是言語能夠形容的,痛得無法說話無法行動。我媽聽見動靜到廚房來看我,看到這一幕將她命都嚇掉半條,趕緊送我到醫院。


    治療及時,雖然留下難看的疤痕但手臂機能上沒留下什麽損傷,真正的損傷在別處。我的體溫開始莫名偏低,變得怕熱怕燙,包括熱天。隻要溫度一變我就很不自在,易出汗。這些倒是無所謂它沒影響到我正常生活。不久我就發現了最可怕的事情。我害怕熱度,無法靠近火,不能麵對熱鍋,隻要溫度一高我就會心悸難受,更不要說是烹飪。我去看過各種醫生,醫生說我身體無恙,這是心病。”陳千語握緊拳頭,“就這樣,我不得不拋棄我最大的理想,轉行當了美食評論家。雖然我也喜歡現在的職業,可我最希望的還是能再次掌勺,為我重要的人做一桌美食,看著她開心吃完。如果…當時我聽我媽一聲勸,再晚幾年學廚又會怎樣呢?我總覺得自己沒錯,可是到頭來還是錯得離譜。”


    張靜欣:“怎麽?現在後悔了?”


    “不,我不是在懺悔應該趨炎附勢遂了方老闆的意。我隻是,一點都不想我身邊的人因我受到連累。”


    張靜欣默默地看了陳千語許久,拿來勺子一勺舀進她做的菜裏,看也不看塞進了嘴裏。


    “張靜欣!”陳千語想將張靜欣的勺子奪過來卻被她輕巧躲過。


    “鹽太多,肉沒熟,嗯,沒看出來這還有肉。這道梅菜扣肉用料和手法都對,隻是完全不走火候這條路,比我想的還難吃。”


    “喂,你…”


    “但既然是自己做的,就自己吃完。食物沒有任何錯,你不能浪費上帝的饋贈,再難吃也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吃完它,然後消化。既然烹飪方法沒錯,那下次就更周全一些,誰能輕易成為麵麵俱到的大廚?”張靜欣竟一邊大口吃菜一邊說話,陳千語望著她,眼睜睜看她將那一盤不知道有多難入口的菜統統吃完,


    “人生也是如此,小千語。”


    陳千語眼眶不能控製地發熱,酸澀感從鼻腔往上沖,激得她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什麽小千語,沒大沒小……”


    在朦朧的淚光中她看見張靜欣在對著她笑,那笑容窩心得令她眼淚無法控製。


    哭泣是小孩和弱者的權利,她不能放縱自己懦弱。千軍萬馬不能讓她低頭,一句溫柔的話卻令她淚流不止。


    作者有話要說:


    ps,小劇場又更新了~


    ☆、第34章 熗鍋(4)


    “早一些認清早該認清的人,早點離開早該離開的人,這對你而言是天大的好事,雖然要交點學費。如果還是不開心可以換個地方換個心情。b城的霧霾很嚴重啊,走吧,高山流水,後會有期。”


    麵對該麵對的,陳千語將微博app重新裝回了電腦。


    最近她微博這麽恐怖不知道盆姑娘有沒有看到,會不會也被那些流言誤導?


    重新裝好app登陸帳號,都已經準備好要花大時間找盆姑娘的留言,結果她這條留言被點了上萬個贊,在一片謾罵中猶如出水芙蓉,迎麵撲來一股溫暖清新!


    高山流水,後會有期!


    花前月膳重新開業,隻是平日裏溫馨的小店內多了些煞氣。有心人發現,無論哪個點去花前月膳都能看見幾個穿黑衣高大健碩的男人坐在餐廳角落,監視餐廳內的情況。果不其然又有來找茬的,那桌四個男人直接站起來,二話不說將人拎起丟出。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我是顧客!你們這樣對待上帝我去網上罵你們!”


    張靜欣揮手淡淡一語:“去罵吧。”


    找茬的人罵罵咧咧地走了,高幼薇卻出現了。


    “你知道千語在哪裏嗎?”高幼薇喘著氣,額發都被風吹亂了,臉龐上擔憂的神情不假。


    花前月膳二樓的花糙枯了一大半,張靜欣親自修修剪剪後倒是又有了點兒生氣。為了來年再發新枝昨兒已經將它們都搬回家裏去了。花紅柳綠許久的露台這一空的確蕭條不少。


    “我找不到千語。”高幼薇點了跟煙,問張靜欣是否建議煙味,張靜欣搖搖頭,“前兩天我私人帳戶收到一筆轉帳,20萬元,正好是法院判決的賠款數額。那天晚上我收到千語的微信,她說這次的賠款她全權負責。我打電話過去,她關機了。”


    “所以高小姐在擔憂什麽?陳千語也是成年人了。”


    高幼薇道:“張小姐有所不知,侵權官司之後千語又打了一場官司,原告方是決戰舌尖之巔劇組。”


    張靜欣倒還真是沒想到隨後有這麽一出,陳千語也沒吭一聲……


    高幼薇說決戰舌尖之巔劇組告陳千語違約,因她個人原因形象受損導致劇組第二季的播出受到影響。法院支持劇組,劇組勝訴,陳千語賠了十倍的違約金。高幼薇有些後悔,她沒想到會出這種事,不然怎樣也不會讓千語簽約,還一簽簽兩季。


    “十倍?”張靜欣不太清楚陳千語上一個電視節目具體能賺多少,但也大概聽說過行情,像陳千語這種級別的名人應該和她餐廳一個月流水差不多。如今翻十倍賠償定是一筆不小的數額。


    “這段時間千語一直破財,她又是個個性要強的姑娘,一定不會跟家裏人說。我去她住的酒店,酒店那邊說她已經退房,雜誌社說她請了兩周大假一切工作聯絡通過郵件。電話關機到現在,我是有點兒擔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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