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剛剛睡醒的周琴擦去嘴角的哈喇子。他茫然地看向空蕩蕩的下鋪,迷糊的腦子裏想著周弦今天怎麽回事,她會起那麽早?


    昨夜的周琴,又是在屏幕前和視頻剪輯軟件翻雲覆雨,戰到大半夜才安然睡下。累得要死的他,基本是沾床就立馬睡著。但是,起碼在兢兢業業的爆肝中,莎萊娜用地道敦敦腔配音的口語視頻第一期,總算是全部上線了。


    在睡覺之前,周琴甚至缺德地想著:真希望那些出國旅遊的人英語不好。這樣才能讓那個:“三小時學會基本交流,旅行無憂就是現在!!”多蹭點假期流量。


    在關閉屏幕後,一刻也沒有為視頻完成而高興,立馬脫離戰場的是疲憊不堪的周琴。


    剛剛睡醒的周琴,總覺得腦袋依然有點生疼,他瞄上一眼手機屏幕,發現這才十點不到。就是說,自己大概睡了七個小時。說實話,他是真不想起床。可人活著總歸是得吃喝拉撒,在膀胱的呼喚下,他迫於無奈爬下了雙層床,打開了房間門。


    “唉,周琴終於醒了?過來叫叔叔。”


    “你好,你就是老周在海海市上大學的兒子吧,我們還是第一次見。”


    看著客廳裏坐著個陌生人,周琴大早上的尿意都懵到憋了回去。再看向一旁,還穿著睡衣的周弦已經在客人的另一邊,苦著臉給他倒著茶陪笑。雖然外人看不出來,但作為哥哥的他還是能看出,周弦已經不耐煩到想和奶黃包一塊出門被溜了。


    “叔叔好。媽,我爸帶奶黃包出門了?”


    趙婉如沒好氣地看著這個睡懶覺的兒子,抱怨一般說道,“再不出門得拉家裏了,你擦地板啊?”


    那完了。


    按照周琴對他親爸周義林的了解,他肯定會拉著奶黃包去附近的公園,然後自己帶上耳機,老鷹樂隊、比爾.艾文斯、雅尼和acdc輪流播放,不把煩人同事熬走誓不回家。


    指望他回來救命,還不如期望老黴重返陸地神仙,變回世界燈塔呢。


    趙婉如顯然也對接待這種既不熟悉,也不算太陌生的人感到無聊。但作為成年人,她多少還是得找點話題,好在別人自己說出要走之前,留個好印象。沒話題咋辦,拿自家娃開涮唄,不然生他出來幹嘛?可不就是用來吸引火力的。


    “你看我家兒子啊,一放假回家就懶得要死,這個點才起來,太陽都曬屁股了。”


    陌生叔叔一拍大腿,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樣子。雖然他還沒有生孩子,但是評價別人孩子,他專業!非常在行!


    “就是嘛,現在的孩子真的不像話,他要是我兒子,我肯定得狠狠地罵上幾句。話說,周琴,你學的什麽專業來著?就業前景如何?”


    周琴呆滯地坐在沙發上,麻木地回應,“心理學。就業方麵嘛,還行,選擇很多。但追求穩定,最好是讀研,”周琴敷衍地回應著這煩心的問題,他把手機放在腿旁,偷摸著發送信息。


    周琴:“怎麽回事,解釋解釋。”


    聽見手機響起,周弦朝著客人尷尬地笑笑,然後開始檢查起信息來。


    噢庫,是老哥。


    周弦:“我怎麽知道,我上完洗手間的時候,突然有人拍門。結果我一開門,爸說是他的同事來串門了。我睡衣都沒換呢,你以為我不害怕啊?”


    周琴:“好家夥,你引鬼子進村的?”


    周弦:“我不是!我沒有!.jpg”


    周弦:“真要說,這都是老爸的錯。他一看見同事來了,立馬就把奶黃包牽了出門,丟下我和老媽對付別人。我看見了,奶黃包是被爸抱出門的,四腳離地!”


    周弦:“我方部隊不戰而退!我提議今晚讓咱爸狠狠地爆點金幣!”


    屑老爸......


    周琴看著手機裏的信息,和坐在沙發另一邊的周弦用眼神交流,相互確認著對方眼中的悲情。周琴趁著兩個成年人聊天的空隙,轉過頭輕輕咂舌,然後謀劃著逃跑的方法。


    周琴:“要不要逃出門?”


    周弦:“有辦法?”


    周琴:“我說孟城哲有急事叫我,然後帶上你幫忙。”


    周弦:“不過出去能幹嘛?”


    周琴:“管他呢,出門吃碗牛雜都比坐著好。”


    周弦:“哥,我突然好愛你!”


    周琴:“滾.jpg”


    周琴:“把音量全關了,打個電話給我。”


    周琴握著手機,裝作無事發生一樣把手機鈴聲調高。下一刻,他的手機便響了起來。他裝模作樣地向趙婉如和陌生叔叔點頭致歉,指了指手機,然後走到一旁接聽。在客廳的邊緣,他說話的聲音甚至“恰到好處”地讓客廳中聊天的三人能完全聽清。


    “嗯?”


    “在家啊......”


    “其他人都沒空嗎?那好吧,我問一下行不行。”


    演完戲後,周琴走回沙發旁,抱歉地看著陌生叔叔和老媽還有......把手機坐在屁股底下,裝得若無其事的周弦。


    “媽,孟城哲說有急事找我,我先出去一趟。周弦,你跟著我,說不定要你幫忙。”


    周弦演都懶得演,直接從沙發上蹦起來,和陌生叔叔揮揮手就跑了,“好噠!”


    在趙婉如崩潰的眼神中,兩兄妹衝進臥室翻衣櫃,分別去洗手間和臥室換著外出的衣服。隨後,他們以兩位成年人來不及反應的速度奪命狂奔,離開了家門。


    周琴,周弦:“老媽拜拜!”


    早在周弦打電話的時候,趙婉如就看穿他們的鬼點子了。她看著這兩貨,總覺得那麽多年的飯菜通通白養。這留下她一個人陪人家尬聊,日子可怎麽過啊.....


    “我從來沒覺得樓下的空氣那麽清新。”


    “他差點就得問我準備報什麽專業,未來的人生規劃,甚至夢中情人的類型。嗷呼!嚇死老娘了。”


    終於解放的周弦長呼一口氣,感覺整個人都放鬆了。她看著身邊的周琴,發出了靈魂質問,“所以,真的去吃牛雜嗎?”


    周琴想了想,反正也沒事幹,幹脆去回憶一下老味道也不錯。


    “去唄,我一個多月沒吃老李家的牛雜了。”


    “啊~啊↑啊↗啊→”


    周弦啊了幾聲,遺憾地告訴周琴一個壞消息,“他家倒閉了。”


    周琴不可置信地看著周弦,“我上次暑假回來的時候,老李家不是還開著?”


    周弦聳聳肩,“鋪租又加了,誰頂得住啊,”兩兄妹走在小區外麵,像是漫無目的地散著步。周弦撓撓頭,看著附近的建築,忽然想起最近她吃過的一家路邊小店。她向街道的另一邊偏了下頭,身後的散發隨即飄揚,“那邊有一家新的,我試過,有老李的八成功力。”


    周琴歎著氣,聳聳肩表示隨她,“隨便吧,反正咱們是有家歸不得了。”


    兩兄妹一路走著,不知不覺便來到了讓周琴感到似曾相識的場所。他看著四周熟悉的商鋪,忍不住有了點想笑的感覺。


    “都走到老小區這邊來了。”


    聽見老哥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周弦回過頭來,發出了疑問。


    “什麽老小區?”


    周琴看著前天才陪著楊洛依走過的道路,露出了一絲絲的懷念。


    “這附近是我們以前住的小區,你那時候才剛上幼兒園,可能印象沒那麽深,”周琴望了下周圍,愣是看不出哪裏有牛雜鋪,“你說的那家牛雜鋪呢?”


    “嘿嘿,真正的美食,豈是爾等凡人能隨便看見的,”周弦嘚瑟地背著手,仿佛什麽世外高人。她朝著周琴挑挑眉,一副你快點問我,不然我要憋死的樣子。


    周琴靜靜地看著這個臭丫頭,選擇了沉默。


    愛憋是吧,憋死你丫的。


    一大一小,兩兄妹的年紀疊起來都要接近不惑之年了。可在大街上,拿眼睛互盯的他們總給人一種心理年齡加起來,貌似都沒法小學畢業的印象。


    最後,還是周弦無法忍受路邊一連串汽車路過的灰塵,終於憋不住,“全世界就你最適合演默劇!這邊,跟我來。”


    帶著一肚子氣,周弦帶著周琴走到一條偏僻的小巷中。若不是因為前方帶路的是朝夕相處的妹妹,周琴還真會懷疑周弦是不是想嘎了自己。但當然,周弦不會這樣做。留著個能爆金幣的凱子哥哥,不比一錘子買賣香多了?


    雖說這並非全國統一的行為。但在廣府,真正的美食似乎總是藏在犄角旮達,和老饕們不厭其煩地玩著捉迷藏。麵前的牛雜鋪也是如此,一個相當狹小的鋪位充當後廚,而真正的鋪位是一輛浸泡著香濃底汁的小推車。


    大清早,已有零散的食客坐在店鋪門口的折疊桌椅旁,吃著今天最新鮮的第一批牛雜。在小推車旁坐著,拿大葵扇拍蒼蠅的老板娘看見兩個陌生麵孔朝著店鋪這邊走來,她的職業習慣如同遊戲裏的boss被觸發了機製,立馬便來了句:“靚仔靚女,食咩啊?”


    周琴聽著這熟悉的問候,不由得會心一笑。而周弦已經一個滑鏟來到了推車前方,手指在牛雜上空點指兵兵,讓老板娘按她的要求夾不同的內髒,“老板娘,兩份牛雜。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多給點,最後多來點汁!”


    “得!”


    坐在廣式傳統紅膠凳上,兩兄妹一人一碗牛雜吃得正香,早上被莫名其妙大叔gank的怨氣也消散了不少。周琴嚼著牛雜,總覺得有一種似曾熟悉的......既視感?哦對,剛回家那天才和兩個學妹吃的牛雜煲來著。


    話說,住附近的小學妹貌似挺愛吃牛雜的。


    行動力超強的周琴立馬用著空出來的右手,給楊洛依發了一條綠泡泡。


    周琴:“楊洛依,在不在家?”


    也沒等多久,估計電腦裏長期掛著各種企鵝群和綠泡泡,天天高強度水群的楊洛依便傳來了回複。


    楊洛依:“在啊,剛重溫勇者王final呢。”


    周琴:“我和妹妹在你家附近,下來請你吃牛雜,這家特別好吃。”


    楊洛依:“我馬上來!”


    周琴把定位發給楊洛依後,也順便給莎萊娜發了張牛雜的照片。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靠美食的誘惑,讓莎萊娜加速學會中文。但有事沒事,調戲一下維多利亞小吃貨還是怪好玩的。


    在周琴吃完大半碗牛雜後,他又走去老板娘那邊給楊洛依買了一碗。這時,莎萊娜也傳來了她的生活近況。


    莎萊娜:一地雞毛.jpg


    莎萊娜給周琴發的是一張照片。照片裏,好幾個快遞包裹被她放在地上。從照片的角落處,周琴能認出這是小區門口的快遞驛站。而在快遞旁邊,有一隻穿著長兔子耳朵兒童鞋的小腳丫,那顯然是和莎萊娜一塊去拿快遞的藍羚玲。


    出於好奇,周琴打字問道,“買什麽了?”


    莎萊娜看著手機屏幕,調皮地回他,“不告訴你,回來自己看”*


    神神叨叨的。


    沒等多久,穿著洞洞鞋下樓的楊洛依便看著手機上的導航,一臉懵逼地走到了外麵街口。她的表情顯然有些奇怪,似乎是不太相信家附近的小小巷子裏,居然還有一家好吃的牛雜。抱著先質疑,再質疑,然後......繼續質疑的心態,她心懷不安地走到了巷子裏,看見了手肘撐在桌上,陪著周弦聊天的周琴。


    楊洛依笑容滿麵地坐在周琴旁邊,然後對著周弦打起了招呼,“你好,你是學長的妹妹吧!”


    在外人麵前,周弦立馬就重新立起了乖乖女的形象,顯得大方得體。她輕輕撥動耳邊的發絲,嫣然一笑,朝著楊洛依伸出了手,示意她握手。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周琴看著妹妹那德性,不由得想起孟城哲在自己家過夜的時候,莎萊娜也是一副知性大小姐的模樣,絲毫無法看出平常的活潑靈動。看來在搞表麵功夫這一塊,還是莎萊娜這種new money比較有經驗。


    楊洛依看著伸來的手掌,迷糊地握了下。但她下樓是為了見人嗎?不是啊!


    於是,她轉頭便看向周琴問,“我牛雜呢?”


    “囉。”


    看著周琴把這熟悉的發泡膠小碗推在自己麵前,楊洛依失落地望著他,頭上似乎隱約浮現出怒氣+1+1的字樣。


    “就,老李家的啊?”


    就為了這點事兒把大夥叫出來啊.jpg


    楊洛依沉默地拿過牛雜,眼神中透露著一股不屑。看著學妹變成這種表情,周琴也意識到她作為吃貨的失落。


    “你吃過?”


    楊洛依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盯著周琴看,讓旁邊的周弦忍不住笑出了聲。


    “學長,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是我家附近的老字號......”


    “有道理。”


    楊洛依翻了一個白眼,對學長的回應無言以對:“......”


    使勁扒拉完剩下的牛雜,楊洛依尋思今天的早餐是省下來了。她揉著肚子,看著身旁的周琴問,“你們假期剩下這幾天,有什麽安排啊?”


    周琴回憶起前天晚上孟城哲的消息,誠實地說:“孟城哲說他搶到多餘的票了,叫我們陪著他去漫展當僚機。你知道的,就動漫社社長。”


    哦嗬?


    楊洛依的吃瓜雷達響得滴滴答答。這樂子,可不能錯過吧?


    “那我們到時候場內見!我也準備去的。”


    聽見楊洛依這種保守派二次元居然準備去漫展,周琴還顯得有點意外。他仔細看了看今天的楊洛依,都懷疑她是不是被米戈扒皮頂號了。


    “我以為你對漫展沒什麽興趣的。”


    楊洛依是同意周琴看法的,她理直氣壯地說:“一般來說是沒興趣。正經死宅誰去漫展啊,那不都是現充的地盤嗎?可是嘛,這次有專門的卡牌區!我聽說還有現場的娛樂賽。”


    周琴回憶起自己操刀過那兩套卡組,植物均,閃刀姬。你去打聖刻蛇,真的假的?


    “你那幾套......打比賽?”


    楊洛依接過周弦遞來的紙巾,輕聲說了句謝謝,“別看不起我的植物均,我最近剛剛收了幾張原石,初動點多著呢!”


    周琴托著腮,把剛剛楊洛依看傻子的眼神回饋了過去,“你確定能贏?”


    楊洛依發表了如今在acg圈中作為絕對禁忌的勝利宣言:“會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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