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鳶以往擲銀打人,對方必樂得撿了銀子疾走,罕見這等人,偏偏不要白得銀子。當下高飛鳶不由得也被震住了。


    那先生趁勢氣昂昂地踱進來。高飛鳶、李宛風仔細看去,隻見他身著皂布長衫,頭戴青布角巾,衣著樣貌俱稀鬆平常,不見得有何神通。


    薛雪琴怯生生地往角落裏縮。高飛鳶道:“姐姐莫怕,這不過是個術士,江湖上多見得很。你隻管坐好。如果你有甚想算的,便叫他算,我給你付錢。”薛雪琴搖搖頭道:“奴無甚想算的。”


    酒樓掌櫃帶了幾個店小二趕到,要驅趕那先生。李宛風道:“罷了,不用趕他了。”高飛鳶隨手一錠銀子朝掌櫃擲去,吩咐道:“你們給姑奶奶攔住閑人,不得放過來!”掌櫃接了銀子,諾諾連聲,叫店小二們把湧來看熱鬧的小孩與看客盡皆攔住。


    包房裏清靜了。那先生欠身略施一禮,對三個女孩再問一遍:“三位財主,算卦麽?一卦一金,童叟無欺。”


    薛雪琴喃喃道:“一卦一金,好貴呀。”李宛風一擺手:“倘若真靈,倒也不貴!”說著從囊中摸出一錠金子,闊闊氣氣地擺放在桌上。


    那先生看看金錠,是個十兩的金元寶,用手一掂,沉甸甸的,十足真金。其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山人算卦,若是尋常客人,一卦一金;若是貴客,還須加價。”


    李宛風與高飛鳶對視一眼。高飛鳶皺眉道:“怎麽加價?”


    那先生煞有介事道:“家資萬貫以上的富人、做官高於七品的貴人,一卦十金不為多;若是富甲一方、貴為公侯,一卦百金亦值得!以三位財主的身份,隻給小可十金,不似打發叫花子一般麽?”


    三個女孩麵麵相覷。李宛風瞪眼道:“你知道我們身份?你到底想要多少?”


    那先生慢條斯理道:“財主莫急,聽山人說完。若是更富更貴的,還得加價。”


    三個女孩的眼睛都瞪圓了。薛雪琴道:“還得加價?把我們當什麽人呀?”


    那先生眉頭一挑,一雙閃著亮光的眼睛滴溜溜直轉,接著講道:“倘若是富可敵國、貴過公侯的,說不得——財主們身上帶得多少金子,不妨盡數與了小可!也算替你們分財銷災。”


    “富可敵國、貴過公侯?”高飛鳶一拍桌子道:“姑奶奶們哪有那麽富貴!”


    “對了!”李宛風附和道:“你這江湖騙子,必是偷偷跟隨我們探得一些底細,便來胡說八道訛取錢財!”


    那先生一攤手:“江湖騙子?冤哉枉也!山人如何偷偷跟隨三位財主?如何追趕得上?”又道:“我算的也不是如今,而是將來。如今三位財主盡皆落魄江湖,又有什麽身份可言?但是將來的身份,委實非同小可。最低的也有……”


    高飛鳶、李宛風齊道:“也有什麽?”


    那先生眉頭又一挑,微笑道:“要算一卦麽?”


    薛雪琴搖頭道:“算一卦就要拿走所有金子,你這不是訛人麽?”


    高飛鳶與李宛風對視一眼,心裏都有了主意,互相點點頭。高飛鳶向那先生道:“好吧,姑奶奶們與你算一卦。不,是賭一卦。”


    那先生道:“賭一卦?此話怎講?”


    李宛風抄起牆壁上倚著的眉尖刀,將刀柄往地下一頓,嗬嗬笑道:“還用說麽?算得準,金子拿走;算不準,你就躺在這刀下!敢不敢賭?”


    那先生從上往下將眉尖刀看了一遍,指道:“躺在這刀下,是說一邊嘩嘩流血一邊躺下來麽?”


    李宛風一瞪眼:“自然是了!你這訛錢狗才,可敢賭麽?”


    高飛鳶擺手道:“小風,咱們不要這麽賭。這人雖然可惡,罪不至死。”轉頭對那先生道:“你若賭輸,就學狗爬,繞這酒樓爬一圈,再學三聲狗叫,如何?”說著向尨茸、狗肉二犬一指。


    那先生轉向尨茸、狗肉打量一番,點點頭道:“財主這賭,委實有趣。小可贏了可得金,輸了不丟命。財主實乃寬大之人,不愧是將來……”


    高飛鳶道:“將來甚麽?”


    那先生反問:“要算一卦麽?”


    李宛風一聲斷喝:“不算!算將來之事,誰知你準也不準?你便算眼前的,無可抵賴!”


    那先生轉向李宛風道:“好。財主要算甚麽?”


    李宛風以右手拍拍自己的左臂:“你就算算我這裏的文身,繡的是何物?”


    這一賭本以為很有把握。李宛風好歹也是姑娘家,從來不會在外人麵前光膀子,手臂上的文身圖案是何物,沒有外人知道。


    高飛鳶不是外人,高飛鳶自然知道。薛雪琴也是剛知道的。在路上李宛風要炫耀自己的文身,褪下衣裳來給薛雪琴看過:“你看姑爺爺的文身如何?是不是很有男子氣概?”薛雪琴紅著臉點頭而已。高飛鳶撇嘴道:“敢不敢再給雪琴姐姐看看你兩團肉?是不是很有男子氣概?”李宛風大為羞惱,跟高飛鳶扭打起來。薛雪琴抿嘴而笑。高飛鳶也是為了逗笑薛雪琴才跟李宛風鬧。總之自己人知道李宛風的文身是什麽,外人卻不可能知道。


    不料那先生嗬嗬一笑:“這賭忒容易了!財主的文身是何物?便是你名字的神鳥。”


    此言一出,三個女孩皆驚得目瞪口呆。李宛風左臂上的文身圖案,果然就是神鳥鳳凰。


    李宛風呆了半晌,叫道:“這賭不作數!你這不是算出來的,是猜出來的!”


    那先生並不否認,笑道:“這賭委實容易,猜也猜得出來。但凡文身,最多的便是男子文龍、女子文鳳。至若獅虎貔貅、凶神惡煞之類,財主是女子,想必不會文那些。嗬嗬!財主說這賭不作數,那就不作數也罷,另賭一個如何?”


    李宛風正要再出個題目再賭一次。高飛鳶沉著臉,把桌子一拍,叫道:“小風,願賭服輸,豈能不作數?姑奶奶寧肯丟掉金子,也不肯耍無賴丟人!”說罷,把自己的錢囊和李宛風的錢囊都向著那先生甩了過去,拉了李宛風、薛雪琴二人,帶著尨茸、狗肉二犬,即刻走人。


    三個女孩走了。包房裏吃剩下的山珍野味猶自熱氣騰騰。


    那先生攥住內有幾百金的兩個錢囊,打開窗戶看著三個女孩縱馬離去,嗬嗬自笑:“不愧是將來康平盛世高太後,氣概無雙。”看罷從容落座,就著三個女孩吃剩下的美食,狼吞虎咽一番,吃飽之後拍拍肚皮攜著橫財揚長而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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