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細想,當時神威將年幼的神無扔給自己的時候狀態其實很奇怪。作為神威為數不多的可以稱得上一聲友人的傢夥,高杉晉助對他稱不上了如指掌,但一句熟悉是敢當的。神威向來恣意妄為,從不屑於對自己的情緒多加掩飾。但當時他突兀的帶著神無拜訪高杉,之後又光速離開,怎麽看都像是在逃避什麽。


    這不像他。當他決心要去追求那個塞壬,並最終如願以償的和她結為伴侶。當得知他即將成為一個孩子的父親,千裏迢迢的開著飛船跑過來就是為了跟他炫一句「老子有崽子了你沒有!」。他從來沒有避諱過自己對於那個女人的喜愛,對於這個孩子更多的是愛屋及烏。


    「因為太喜歡他的母親了,所以就連他也一起喜歡了。」他當時是這樣說的:「希望是個男孩,這樣我可以把他變得很強,超越我的強。」


    「那如果是女孩呢。」高杉晉助撥了撥三味線。


    「我不會和女孩相處,到時候太麻煩了。」神威擺了擺頭,但隨後想到了什麽又笑起來:「不過如果她和她媽媽一樣可愛的話,那就不是問題了,就算沒有那麽可愛,因為是她和我的孩子嘛,我還是會好好教導她的——別這麽看著我,想死嗎。」


    不想死的高杉收回了自己看鬼的白眼,又撥了兩下弦:「名字呢?想好了嗎?」


    「嗬。」他笑了一聲:「早就想好了。」


    「我的孩子當然是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性別不會成為限製,不管是什麽時候,那孩子最後都會成為無人能及的強者。」


    ——神威很期待這個孩子,甚至,他自己並沒有發現自己對孩子的期待。


    之後,那個塞壬在孩子降生時死去,他看著抱著一個繈褓的神威,一瞬間有些擔心他會不會直接下手掐死那個孩子。當時神威看著已經沒有了氣息的塞壬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一樣,對外界的刺激反應極為遲緩。這個女人在生產時死死地拉著神威的手,汗水浸透了她的發讓它們貼在臉上,汗津津的塞壬體溫不正常的冰涼,她目呲欲裂,溫柔的麵龐爬滿了疼痛帶來的猙獰,一雙眼睛帶著悲慟與愧疚死死地盯著神威,一個勁的要讓他給自己一個承諾——一個會善待這個孩子的承諾。


    當這個孩子發出第一聲啼哭的時候,已經冷得像冰的女人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她還沒來得及看一眼自己漂亮的女兒。


    沒人知道這種情況該怎麽處理,但大家不約而同的將焦點聚在了神威的身上。神晃和神樂更是暗自戒備,隨時提防神威突然出手擰斷嬰兒的脖子。


    時間的流速都變慢了,打破死寂的是如同雨點落下的啪嗒一聲。神威的表情沒有變化,但眼淚正從他的眼睛裏飛快的湧出,啪嗒啪嗒的落在繈褓上。有一滴落在了孩子的臉上,她不適的扭了扭之後又發出如同貓叫一般的脆弱哭聲。


    「不許哭。」但聽聲音想不到他的表情,這聲音甚至還帶著吊兒郎當的笑意。他沒管繼續哭的孩子,而是徑直把她放在了塞壬的枕邊,冰涼的手輕撫她更冰涼的臉頰。


    「神無是個漂亮的女孩。」他說:「辛苦你了。」


    說著,他像是累極了,緩緩的在床邊跪下來,用力的握緊塞壬帶著蹼的手。


    嬰兒的哭聲遮掩了一切,沒人發現神威的顫抖也沒人發現地板上的水跡,當這場雨終於結束後,神威抱著孩子重新站了起來。他沒和任何人說話,背起自己的妻子後帶著孩子一同離開。


    就算知道神威向來是個不會撒嬌的人,但高杉晉助真的沒想到這對父女的關係能處到這種地步。


    但現在的情況不容許在他繼續追憶和探究下去了,原本入定的神無突然像是缺水的魚一樣栽倒在地,並且不規律的抽搐著。她因不知名的原因無法呼吸,手在地上亂抓,地板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痕跡。無論是拍打還是呼喊都沒有任何效果,突然,高杉直接抱起神無快步走向洗浴間,總是續著水的池子終於有了用途。


    他一把將神無扔進巨大的池子裏,撲通一聲後不過兩三秒鍾,一隻濕淋淋的兔子攀著浴缸邊大口大口的喘氣。她像是剛剛經歷了恐怖片的可怕劇情一樣,整個人都還處在應激反應之中,無法停止的顫抖,手下的力量大的將岩石的浴池捏碎也沒放開。


    「你還好嗎?」高山進組抖開一條巨大的毛巾:「擦一擦?」


    「.…..謝,謝謝。」這麽說著,但她幾次都沒有從浴缸裏爬出來,最後咬著牙站起來,踉蹌著跌進高杉的毛巾裏。


    她的身體冰冷得不像話,冰一樣的體溫讓高杉莫名的想起了她的母親,於是隔著毛巾將她緊緊抱起來。無論何時被溫暖包圍著總會讓人感到安全,可神無的戰慄還是沒有停止。


    她咬著牙,艱難的說:「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麽?」


    知道了,長久以來得不到答案,於是再也不會問出口的問題的答案。


    ——爸爸為什麽不喜歡我?


    ——因為我頂替了媽媽的位置。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寫到這啦!終於到解密的時候啦!


    .


    這裏終於也可以知道神威雖然很期待自己和塞壬的孩子,但因為那是和他愛的人的孩子所以他才愛屋及烏的期待,也就是說比起孩子他更看中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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