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冷淡的氣勢已經完全散去,她如同普通的市儈女人一樣,半倚著牆壁,搖晃著自己手中的半罐可樂,詠嘆一般:「唉,男人啊,什麽時候學會好好說話才是真的成熟了啊~」


    拓人:「爸爸,媽媽在幹什麽?」


    禮子:「感覺好像已經放鬆下來了,是沒事了嗎?」


    總悟:「恩,沒事了——你媽媽在那裏裝逼,她心智還不成熟別去打擾她,不然她又要裝的沒完沒了太麻煩了。」


    ·


    塞壬天生親水,從第一次呼吸開始就對水有本能的好感,在水中甚至連療傷的速度都會加快。水中時獲得的種種增益甚至讓當初有些星際的學者推測塞壬是否是水精靈的化身,或者受到了什麽祝福之類的。


    這個謎題現在還沒有明確解釋,但有一點是從一開始就確定的——水中是塞壬的避風港。在水中,無論是身體或者精神上的創痛都能夠得到深深的撫平,觸摸到著透明的液體時就仿佛獲得了被保護的承諾。


    神無現在舒展的躺在隻有她一人的遊泳池裏,將自己完全浸沒在沁涼的清水中,她懸浮著,享受著被水完全擁抱的安全感。兩邊耳鰭輕鬆的微微扇動,閉上眼睛聽著水特有的呼嚕嚕的聲音,長而卷的頭髮飄散在身側,像是隨著海波搖曳的藻類,柔軟又茂盛。


    一切都被拋到腦後了,現在是難得的享受時間,隻要放空大腦就行了。這個遊泳室的天花板是用玻璃搭成的,陽光經歷了玻璃,空氣和水的三次傳遞終於傾灑在神無身上。格外奇妙,明明被柔軟清亮的水包裹著,但她就是能感受得到陽光本身的溫暖。


    其實這樣也不錯。


    她在水中翻了個身,水麵上隻是略微撥動,甚至沒有掀起水花。


    神無是塞壬和夜兔的混血,每個月隻有在滿月時才會展現出塞壬的姿態。變身一般從下午三點左右開始,到次日下午三點結束,也有例外,但一般情況下不會超過兩天,也不會少於十五小時。夜兔懼怕陽光的天性在這一刻被另一種天性所取代,即便長時間無遮擋的暴露在陽光之下也沒有性命之憂,最多也隻會因為防曬措施不到位曬傷皮膚而已。


    在這段時間,神無在塞壬方麵的能力會得到前所未有的加強,風吹草動都仿佛近在眼前。有夜兔的血統,神無的身體素質比起塞壬來說強了不隻一星半點,就算這個時候也不會受到塞壬基因的影響變得脆弱——換句話說,這可以說是她理論上戰鬥力最強的時刻。


    但在這段時間,神無能接受影響更多的波長,也更容易被波長所影響。情緒變得敏感更加脆弱,平日裏的懦弱在這時被放大,除了水裏哪裏都不想去,隻有水裏才能讓她感到真正的安全。


    平時這個時候她都會選擇在自己的浴缸裏呆一整天,這次可以活動的區域比起自己的浴缸變大了一倍,她還是非常開心的。


    等好了之後要好好感謝斯塔克先生。


    她這麽想著,又轉了一個圈。


    她知道神威沒有離開,不需要傾聽波長,他沒有掩蓋自己的行蹤,輕而易舉的就讓人感知到他。所以到現在神無也不願意浮上水麵,鴕鳥一樣不麵對現實,好像一層薄薄的水就能真的把兩個人隔開。


    神威披著大氅靠牆坐在陰影裏,他的傘遺落在了廣場,神樂比自己慢了一步,應該已經回收了兩個人的傘。其實也無所謂,那種東西本來也不怎麽重要。


    他的目光停留在波光粼粼的水麵上,好像隻是在為自己發呆找個聚焦點,偶爾能看見影子一閃而過,給水麵上留下兩道明亮的光斑後消失無蹤。


    夜兔怕光,塞壬不怕,其實當時就算真的把神無扔在那裏,她除了心裏難過崩潰之外根本沒有什麽實際的損傷,不會真的被曬成一條魚幹。當時的動作根本沒經過大腦思考,真是太愚蠢了。神威的雙手攏在鬥篷之中,外表看不出來,但他已經能感受陽光刺激之下隱隱作痛的皮膚。


    明明自己比她更需要遮擋物。


    他也被神樂傳染智障了嗎。


    「喂,我說。」看著水麵突然波瀾了一下,他繼續說:「我一直這麽坐著太無聊了。」


    水聲響起,先是五個指尖,十個指尖,然後露出半個腦袋。神無趴在遊泳池的邊上小心翼翼地說:「我很快就…已經,已經好了,隨時都可以…」


    又是這樣。


    神威煩躁的用力一甩頭。


    每次都是這樣!他靠近就這麽一副快被嚇死的樣子,站遠又會自己跑走!什麽最適合夜兔的距離!狗屁!夜兔沒有最適合距離!


    他煩躁的打斷神無:「閉嘴,潛下去。」


    露出的耳鰭猛地一縮,然後她整個人靜默的潛了下去。


    室內又恢復了寂靜。連水麵都風平浪靜,好像時間被定格了一樣。


    神威這次真的有點無聊了,甚至無聊到有些不自在。


    「喂,我說。」他又一次開口。


    水麵震動了一下,半晌,神無又爬了出來——這次更好,隻露了雙眼睛。


    「什麽?」她應了一聲,怯怯的。


    「說點什麽吧,太無聊了。」他移開了目光,口氣平和的有些陌生。


    神無又浮上來一點:「好的…您想聽什麽?」


    「隨便什麽。」他靠在牆上:「我對內容不感興趣,隻是我現在太無聊了,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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