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樣想著,不斷的告訴自己既然什麽忙都幫不上就趕快離開,不要在這裏礙眼了,但她的雙腳就是被釘在了地麵上一樣,無法邁出離開的那一步。


    她不想忽略心底深處的躍躍欲試,她知道自己至少在這個時候可以幫助對方,即便隻是短暫的安撫也能讓人不再那樣難過。


    如果能有人和自己一起進去就好了。誰都可以。


    眉心擰成一個解不開的結,她看著自己的腳尖這樣想著。


    「神無?」


    熟悉的波長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在對方呼喚順著空氣傳播過來之前她就已經偏過了頭,看見正打算去上班的日比野未來正從路口小跑過來。


    「怎麽在這裏呢?」他在神無麵前蹲下,關切的查看了她一番:「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被太陽曬很久了嗎?」


    神無如獲大赦。她飛快的搖了搖頭,拉起日比野未來小跑著衝進了巷子裏,雀躍又忐忑的心情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麽,但麵對不解又擔憂的未來,她隻能深吸了兩口氣,在距離巷子深處那個人約兩個轉彎的地方停下,小聲地向對方解釋:「我聽見這裏邊有人…也許他…可能需要……」


    她張了張嘴有點說不下去了。在她看來如果說需要幫助的話就是說自己能夠解決對方的問題,但這樣太過自大,她也不覺得自己有這樣的本領。如果說需要安撫,又好像自己是什麽偉大的人一樣。


    她突然感到非常羞恥,莫名的。握著未來的手漸漸無力鬆開,她低著頭,覺得鼻子和眼睛都酸酸的。


    然後手突然被握住了。


    如同最初時一樣,象徵溫暖與光明的光之巨人蹲下,他捧起神無的臉,麵對對方有些躲閃的目光沒有絲毫的嘲諷,笑容比陽光更加溫暖人心。


    「這沒有什麽好羞恥的神無,覺得自己能夠幫助別人於是想要嚐試,這是一件值得稱讚的偉大的事情。我雖然聽不到你的心音和波長,但我知道神無是一個溫柔又善良的孩子,你身上有多到數不清的閃光點和別人無法擁有的天賦,這不是什麽值得羞恥的事情。而且就算你現在還沒有發現,或者無法正視它們,也希望你記住我永遠都為你而驕傲。」他將額頭輕輕貼上神無的,溫暖與溫涼碰觸,仿佛溫柔的將勇氣傳遞給對方,未來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我並不能做到神無能做得到的事情,神無會因此而輕視我嗎?」


    「不會的。」她堅定地回答:「未來哥哥很厲害。」


    「對啊,所以這樣的評價對於神無也適用哦。不需要總是懷疑自己的能力,偶爾也要毫不猶豫地告訴別人『我就是最棒的人』這樣的話。」說著。他輕輕推開神無,指了指麵前的轉角:「所以,可以自己去麵對需要幫助的人嗎?勇敢的徵求對方是否需要幫助,然後安撫對方。」


    未來感到神無原本鬆鬆地掛在脖子上的手臂突然繃了起來,連帶這表情也變得凝重。他看著神無的眼神變了幾變,看了那個拐角好幾眼仿佛要奔赴一場決戰,但最後還是低下了頭。


    她囁嚅的說:「我,我在這裏也可以做到。」


    「那就在這裏做吧。」他摸了摸神無的腦袋:「我還沒有見過塞壬哦,讓我開開眼界吧神無。」


    神無鬆了口氣,她感謝未來沒有逼迫自己一定要踏出那一步,點了點頭後閉上眼睛。


    生物體的波長是個神奇的東西,隻要還活著,無論是碳基還是矽基都會產生生物波,甚至連某些被製造出的機械體,當進化出自我意識時也會產生微弱的波長。生物波將本體的信息全部收錄,如同藏滿了信息的密碼紙,而塞壬就是能解開密碼,甚至修改密碼的人。


    神無聆聽著這一段聲音,瞬間判斷後便忍不住皺起了眉。


    焦慮,絕望,不甘,疲憊。這幾種聲音交織在一處震耳欲聾,幾乎壓過了剩下所有的聲音。波長中有明顯突兀的起伏,他陷入了異常狀態中,中毒可能性最大。自尊,求生欲,責任都讓他不允許自己放棄拯救自己,他也確實做了相當巨大的努力,但收效甚微,於是開始產生至少在狂歡中死去的想法。


    ……真累啊。


    神無小小嘆了口氣。這個天才將過多的責任攬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即便是現在也不允許自己崩潰,盡管內心已經不堪負重了,也依舊不斷鞭撻著自己要繼續前進,於是隻能在這樣無人的角落中放任自己的片刻脆弱。


    真偉大,但是真的太辛苦了。


    她雙手合十做出祈禱狀,頭微微低下來。小巷裏依然安靜,但神無已經開始歌唱了。柔和而靜默的音律飛快的瀰漫開來,由於她並沒有刻意的區分個體,並不針對某一人展開的安撫,連日比野未來都一瞬間感到身心舒暢,心胸開闊了許多。他忍不住深呼吸了一次,將新鮮空氣深深吸進肺部,將心中的煩躁雜亂一口氣全部吐出。


    安撫的時間還不到三十秒,但他卻覺得自己仿佛已經去度了一次假。眼前飛快的掠過光之國林立的高樓,他和昔日的夥伴一起在訓練場不斷磨練自己互相鼓勵,教官和其他兄弟對自己的照顧和信任。他臉上無意識的出現笑容,明明在大樓的陰影之中,卻感到身體從內而外的溫暖了起來。


    「你真的很厲害,神無。」他看著她:「我真為你驕傲。」


    「...不是什麽厲害的能力…」她有些窘迫,連連擺手一邊催促未來趕緊離開:「我們快走吧,他說不定馬上就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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