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皇帝正在發呆。


    我走到皇帝麵前,黑夜裏,我知道我的眼睛在發光。


    “貓?”


    皇帝看著我,語氣裏滿是滄桑回憶。


    “你可真像我的那隻貓啊!隻不過它已經離開我好久了……都走了……”


    “哦?是嗎?”


    我問他。


    我能說人言,能用幻術,甚至可以來如影去無蹤。這些變化都將成為我的武器,去收割這些虛偽的生命。


    皇帝顯然是不敢置信,他瞪大眼睛看著我,手指指著我,說不出一句話。


    “皇帝陛下怕是記憶不太好,我怎麽會像呢?我明明就是陛下您親自放進去的啊?”


    我的聲音陰冷悠長,在空蕩的宮殿裏格外詭異。


    霎時幻術包圍了恐懼的皇帝。


    我走出宮殿,看著還是那樣皎潔的月亮,耳朵裏傳來悽厲的哀求。


    那個幻術很簡單,隻是在每個夜晚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貴妃在石棺裏的場景。


    這隻是開始。


    我走遍軍營找尋當年的金吾衛,我踏遍長安搜索當年叛亂的參與者……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的仇恨卻沒有消減,與日俱增。


    人們在遺忘,遺忘貴妃,遺忘盛唐,遺忘一個輝煌的過去和偉大的時代。


    沒有人再記著貴妃了,我不敢想像,我死後是不是這世上就再也沒人知道這件事的真相,沒人知道她的美好與無辜。是否史書上隻會留下紅顏禍水的簡單描寫,是否真的掩蓋掉現實的一切。


    隻要想到這些,我的心裏愈發悲涼。


    直到我聽到一個秘聞,說詩人白居易正在寫一首詩,而這首詩正是描寫皇帝和貴妃的愛情。


    詩?


    我想起極樂之宴上李白所寫的傳世佳作,腦子裏有個新的想法。


    我要讓這個詩人看到真相,我要讓真相流傳千古,我要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冤屈……


    這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這個秘聞出現的是如此巧合,巧合的背後更是一個針對我的局。


    最後的花萼相輝樓,我又見到了丹龍。


    他抱著我的身體出現。


    他說:“她已經不在那個身體很久了。”


    他說:“白龍,你要清醒一點。”


    ……


    白龍,好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恍惚間好像又回到少年時練習幻術的時光。那時的我們是那麽好,一心一意的想要學好幻術,多掙點錢。


    可惜了。


    現在的我們都不再是當初的我們了。


    我殺了那麽多人,雙手浸滿仇恨的血液。看著貴妃的身體,我的眼淚突然流下來。


    那個少年早已遠去,留下的隻是一個殘忍陰暗的妖貓。我早已不是那個身體很久了,又何必來提醒我。


    一口鮮血溢出。


    我躺在貴妃的懷裏,口中鮮血止不住。


    也許隻是一個好結局,閉上眼睛我這樣想著。


    看客終會遠去,留下戲中人久久不能自拔。


    在我終將消散的時刻,一雙手抓住了我的一絲魂魄。那雙手很熟悉,像是我多年的一位老友一般。


    我費力睜開眼睛,看著飄在麵前的女子。


    “是你呀!”


    原來是你呀,貓身的記憶是你呀!


    好像快要死去的時候總是會比旁人透徹很多。之前我一直懷疑過的記憶,也在我即將消散的時候給我一個答案。


    原來是個女孩子啊!


    我不知道她為何會寄存貓身,隻不過我好像大概明白了記憶裏那些暗藏的情感。


    我把腦袋靠近她的手心。


    我已沒有力氣說任何話語,隻是靠著她。


    對不起,我知道的如此晚。也謝謝你的幫助和陪伴。


    我的心是那樣平靜,我知道她會明白我未說出來的話。她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嗎?


    我閉上眼睛,向神請求。


    這個孩子沒有過錯,不要再懲罰她了,請讓她盡快從磨難中走出來。


    不要像我一樣……


    我最後看了她一眼,然後依偎在貴妃懷裏。


    我不知道的是,有些東西並不是我們說放下就可以放下的。我放不下,皇帝放不下,她也放不下……


    一念起緣生,自此沉淪墮落。愛人是地獄,被愛也是地獄。


    她攥著我和貴妃的一絲靈魂,久久不願離去。為了她心裏的完美結局,她付出了很多代價,隻為了我們的重逢。


    故事的結局總是好的,因為總有人願意為了這個完美付出自己的一切。


    我的記憶就到此為止,可是我也知道,新的記憶即將開始。那個時候,我還是少年,像未曾受過傷,未曾傷害過一樣。


    --


    作者有話要說:  在家灸艾中,真是年輕的心靈,老年人的身體。白龍的番外不會再有了。他在最後還是看的貓,明白那些若隱若現的情意。他不會給出回應,因為他已經把情感給予貴妃。


    貓就像是每一個喜歡白龍的人的載體,我們愛他,也願意讓他幸福。愛並非占有,而是給予。我真的希望少年能得到他想要的幸福。


    20、緣,妙不可言


    我叫大壯,是我家的第一個孩子。爹娘給我取這個名字希望我能茁壯的成長。


    從小我就經常在做一個夢,夢裏有個人,他會幻化成白鶴盤旋天中。夢中還有一個巨大的宴會,觥籌交錯,繁華喧囂。最最讓我覺得難忘的是,夢裏總會有個女孩,一襲紅衣,眉眼彎彎。


    夢裏的人常常覺得孤單寂寞,有時候我甚至覺得那個人就是我。


    但每當我醒來,看著忙碌的父母,和調皮的弟妹。這種縈繞在心頭的怪異感覺就會消散。


    我有朋友,我有家人,我還有一個秘密。


    噓,這個秘密我隻講給你聽。


    我喜歡我家隔壁的桂花。不是樹的那個桂花,而是我的小青梅。


    我倆出生時間差不多,從小一起長大。


    桂花生的很美,但她的眉眼間卻天生帶著一絲憂愁。為此我總愛鬧她,我想打破這些愁容。


    夢裏的女孩很美,可我覺得桂花比她更美!盡管桂花沒有華麗的衣服,也沒有人為她舉辦盛大的宴會。


    家裏生活還是很清貧的,爹娘常說長安好,繁華又熱鬧。我卻不喜歡長安,不知為何,聽到長安便總隱隱覺得有些不舒服。不過我們也沒什麽機會去往長安。


    每天早起,幫家裏幹完農活之後,我們這些小孩便要去山上摘些草藥或者蘑菇拿回家,等待集市去賣個好價錢。


    不知是哪次,桂花不小心被獵人的陷井弄傷了腳,我就背著桂花一步步走下山。


    那時我就在想,我願意這樣背她一輩子。


    情不知從何而起,一往而深。


    那天桂花在我背上,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桂花說她也常常做夢,在夢裏她就是一個小女孩,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她被寄放在叔父家,可叔父也不是自己的親人,到底還是小心翼翼,委屈暗吞。後來遇上一個權勢很大的人,那個人很愛她。可她還是覺得不敢置信,這樣一個人的愛,就跟恩賜一樣,她感激著。在夢裏最後,她被賜死了。她知道那個人想要她死,雖然他沒說,可她就是知道。沒關係,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人賜予的,自己應該回報的,不論是愛,還是自己的命。她沒有說破這一切,就在那個人的謊言從容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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