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在外麵等著就好。”唐檸在接待室的沙發上坐下,接過前台小姐送來的水,道了謝,抿了一口。


    唐檸有些拘謹,也有些緊張,手指不安地摩挲著紙杯。


    她緊張不僅因為宋製作人是除了孫靜雅外,她見過的第二大前輩,更因為宋製作人是俞乃欣介紹的,她怕自己表現不好,給俞乃欣折麵子。


    唐檸理所當然地認為,俞乃欣的一切都是完美的,她不想成為俞乃欣周身耀眼光芒中,一顆黯淡的黑點。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能和俞乃欣一起閃閃發亮。


    她做歌手的原因很簡單,一是俞乃欣,二是對音樂的熱愛。


    她沒想過要紅,隻是單純地希望有人覺得好聽就夠了。但與俞乃欣熟悉起來後,漸漸發覺,這樣遠遠不夠。她不可以一直默默無聞,活在俞乃欣的庇護下,她要成長,要成為俞乃欣可以依靠的存在。


    時間一分一秒走得緩慢,唐檸覺得自己嗓子有點幹,一杯水喝光又去接了第二杯,然而抿了幾口她就不敢繼續喝了,怕等下唱歌時著急上廁所,影響發揮。


    接待室隻有她一個人,空氣安靜得仿佛凝固了。不能跟人聊天緩解緊張的情緒,唐檸隻好回憶以前的事轉移注意力。


    那是她15歲時的事情了。


    跟所有青春期的少女一樣,唐檸也有自己的偶像,不過其他女生同時喜歡很多個明星,演員啊歌手啊,男的女的都有。


    但唐檸不是,她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隻喜歡一個人――俞乃欣。


    俞乃欣演的每部劇她都看,並且省下零花錢買光碟。放學後總要先去趟校門口的小賣部,看看有沒有新出的俞乃欣的海報或者貼紙。


    她覺得自己比任何一個追星族都幸福,因為俞乃欣跟自己曾生活在同一個城市,雖然她成名後常年住在北京很少回家,但起碼自己可以看她同樣看過的風景。


    走在大街小巷上,唐檸總會不由自主地想,或許俞乃欣曾在這裏駐足過,或許那棟樓裏就亮著她家的燈火。


    她熱情地喜歡著俞乃欣,從海量娛樂新聞和各大娛樂周刊裏搜集她的訊息,為獲得的每一個新動態而激動不已。


    她以為未來會一直這樣下去,俞乃欣站在遙不可及的神壇,而她寂靜仰望,安靜歡喜。直到高一那年的暑假,她在一篇採訪稿裏看到俞乃欣的回答。


    25歲的俞乃欣是當年無人能及的女神,光芒耀眼到使娛樂圈其他所有女星都黯然失色。如花似玉的年紀,紅到發紫的名氣,卻沒有一星半點的緋聞。


    記者好奇地問:“你不想談戀愛嗎?”


    俞乃欣回答:“現在重心放在事業上,感情方麵沒有太多考慮,順其自然吧。”


    “那以後如果要戀愛的話,希望另一半是什麽樣的人呢?”


    “這個要看感覺。在遇到那個人前,關於戀人,每個人心底或多或少都有些條條框框。但一旦遇到那個人,喜歡上,預設的標準全部都會作廢。那個人存在的本身,才是標準。”


    “說得很有道理啊,那我就不問細節了,從大方麵講,你希望將來的戀人是圈內人還是圈外人?”


    “圈內人吧。”


    “哦,為什麽呢?”


    “有共同話題,而且同在一個圈子裏,容易理解對方的工作,精神上、生活上,應該都能相處融洽,會走得更遠。”


    一瞬間,唐檸如同著了魔,飛奔著穿過客廳,推開書房的門,不管不顧地朝裏麵喊:“我要做明星!”


    唐媽媽看了眼被她緊緊握在手中的娛樂雜誌,不以為意地回了句:“又說胡話了。”


    “我是說真的!我要做歌手!爸,媽,我想考音樂學院!”


    聽到這兒,唐爸爸跟唐媽媽才把她的話當了回事,對視一眼。


    唐檸讀的文科,成績不算好,想讀重點大學基本不可能。再過一年就要升高三了,就會麵臨高考和填報誌願。大學和專業,幾乎能確定一個人將來一生的道路。


    唐爸爸的想法是,讓唐檸讀個師範類大學,畢業後到自己縮在的小學當老師,安安穩穩,挺好。


    唐媽媽覺得可行,在飯桌上跟唐檸提過幾句,卻沒想到被她一口否決了,理由是寫卷子寫得想吐,畢業後絕對不願意再跟考試、作業沾邊了。


    於是這事就陷入了僵局,反正還有兩年,唐家爸媽也就先算了,慢慢再考慮出路。


    兩個家長都從事教育業,結果便是雙倍的德智體美勞全麵培養。雖然唐檸文化課成績不突出,但才藝還是挺多的,鋼琴、圍棋、毛筆字這種標配的技能就不說了,唱歌和畫畫在市裏可是拿過獎的。


    這些特長隨著唐檸升入高中,高考壓力變大而逐漸被他們淡忘,此刻被唐檸那句“想考音樂學院”一刺激,重新回到二人視野中。


    其實做老師也不一定要改卷子布置作業啊,如果是做聲樂老師的話,自己成立音樂教室收入不菲,在學校任職錢少但輕鬆,兩條都是不錯的出路。


    唐媽媽首先想到了這點,擺擺手示意唐檸先出去,改天給她答覆。等書房的門一關,她便說:“我覺得這事可行。”


    聽她把想法分析完,唐爸爸也贊同了。於是高二開學,唐檸從普通應屆生搖身一變成為藝術生,除了和同學們一起廢寢忘食地備戰高考外,假期還要去唐媽媽花高價請的聲樂老師那裏緊急培訓,為專業課、視唱練耳、樂理考試做準備。


    唐檸半路出家,隻能沒日沒夜地練習,死記硬背樂理,高中後兩年過得比普通高考生更辛苦。


    加倍的付出帶來豐厚的回報,當音樂學院的錄取通知書送到唐檸手中,所有汗水都有了意義。她終於能來到俞乃欣所在的城市,為了提高哪怕百分之一與俞乃欣貼近的機率,而奮力前行。


    深吸一口氣,而後吐出,她已經完全不緊張了。因為懷揣著溫暖的回憶,唐檸的內心充滿力量。


    接待室的門被輕敲三下,而後被前台小姐推開,宋製作人笑著走進來。“小唐來了,久等了吧?”


    “宋老師好。”唐檸問了好,遞上裝著葡萄酒的禮品袋。“我帶了瓶酒,希望您喜歡。”


    “謝謝,小唐真是客氣。”宋製作人收下禮物,轉手遞給前台。“幫我收起來。”然後接著說:“現在可以開始試唱嗎?”


    “沒問題。”


    “那跟我來吧。”宋製作人帶著唐檸進了錄音棚,說:“我記得乃欣說你的問題是唱歌沒感情,是吧?”


    “嗯。”唐檸點頭。


    “伴奏帶了嗎?給我一下。”


    唐檸掏出u盤,後者接過來插到電腦上,指了指裏間。“你先進去準備一下。”


    當監聽耳機裏響起前奏,他朝唐檸比劃了個手勢,示意可以開唱了。


    五分鍾後,唐檸從裏間走出來,略帶忐忑地站在一旁,等待指點。


    宋製作人捏著下巴凝神思索了一會兒,問:“你剛才唱歌時在想著誰嗎?”


    “呃……”


    “不方便說?沒關係。”宋製作人理解地擺擺手,接著說:“我不覺得你唱歌沒感情,反而覺得你感情很充沛,但比較混亂。”


    他拖動音軌,指著幾處說:“這幾個地方,我覺得忽近忽遠。想要唱好情歌,歌手需要回憶往事,把自己的感情放進歌聲裏。一段感情會有多次起伏,但一首歌表達的情緒從頭到尾應該是統一的。”


    唐檸靜靜地聽著,受益頗深地點頭。


    “所以你要做的,是整理清楚對那個人抱有怎樣的感情,然後把內心感受全部灌入歌裏。明白嗎?”


    “謝謝宋老師,我明白了。”


    由於宋製作人接下來還有事,唐檸沒有多耽擱,道了謝便離開了。


    打車回家,坐在後排,托著下巴,側頭看著窗外。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人cháo,紅塵的繁華與熱鬧在唐檸眼底漸次流過,留下一個溫柔的剪影。


    剛才在唱歌時,她想的是俞乃欣。


    她喜歡了俞乃欣很多年,這種心情早已融入她的骨髓,如影隨形,像是吃飯喝水一般自然的事情。


    然而這是她第一次思考,她對俞乃欣的喜歡,究竟是怎樣一種感情。


    ☆、第46章 四十六小歌手的開竅


    心裏有點亂,唐檸便沒去練歌房,跟經紀人請了假便回家去了。打開微信,早上發給俞乃欣的問候信息安靜地躺在底部,對方一直沒有回覆。


    這一周來,俞乃欣都很忙,常常半夜簡單地回一句,還沒等唐檸跟她說上話,便又消失了。


    不敢影響她工作,也不敢耽誤她休息時間,唐檸一次電話都沒打過,隻通過微信聯繫。除了雷打不動的早安晚安,唐檸會把生活中瑣碎的小事分享給她聽,讓俞乃欣即使身在外地,心靈卻沒因此而產生距離。


    唐檸開始敲字:“欣姐,我今天去找宋老師了,他提出了很中肯的意見,我準備按他指點的方向努力一下。”


    按下發送鍵,綠色的對話條彈了出去,落在威尼斯靜謐的餘暉裏。聊天背景上,雪白的裏亞托橋懸在深藍的河水與橘紅的晚霞之間,俞乃欣側身站在大運河岸邊,眉目溫柔,回眸淺笑。


    這是維斯尼最後一晚,她抓拍的俞乃欣的照片,回國加上俞乃欣的微信後,便被設為專屬聊天背景。


    手指在俞乃欣臉周圍猶豫了會兒,唐檸還是不敢貿然摩挲她的臉,即使隻是照片。


    把這幾天俞乃欣回復的語音和文字重溫了下,唐檸才依依不捨地退出微信,打開電腦,以遊客身份進入天涯論壇。


    唐檸會去天涯是個偶然,她要唱情歌,可是她在感情上一片空白。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經紀人想了個辦法,讓她去論壇上瀏覽癡男怨女的糾葛,找點感覺。


    自從上次俞乃欣不鼓勵她在網上看帖子找靈感,唐檸便聽話地沒再進過天涯。但這次的原因跟以往不同,她是為了解答心中的疑惑。


    在情感天地裏泡了一小時,翻了好幾頁,越看唐檸越覺得不對勁,這些婆媳關係、婚姻家庭、戀愛感悟,跟自己的煩惱一點都不沾邊。


    滑鼠漫無目的地劃啊劃,等回過神來,發現指針落在一個叫“一路同行”的版塊上。由於畫風跟其他版塊截然不同,唐檸好奇地點了進去。


    排在前幾行的是一個精品帖子,人氣非常旺,唐檸滾動滑鼠,發現上萬條回復都在喊“祝樓主幸福”。


    認真看了會兒樓主的文字,唐檸得知這是一個情侶相愛多年,克服距離、親友反對等重重阻礙,終能相守的圓滿故事。不過有一些名詞唐檸看不明白,比如什麽叫les?


    好在並不影響閱讀,唐檸便懷著疑問繼續看下去,越看越覺得跟剛才看的癡男怨女紀實故事非常不一樣。


    滑鼠繼續下滑,一張合照漸漸露出全貌,唐檸瞪大雙眼緊緊盯住屏幕。


    照片上的兩人都是女人沒錯啊,合照是樓主發的沒錯啊,好多人看到評論後更加狂熱地送祝福也沒錯啊,可合在一起,就超出了唐檸的認知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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