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寧講了一圈之後回到起點,她剛才說自己是一名石女。


    “石女就是用來對付這類石精的,這類石精有思想有人格,最重要的是有感情。有了感情也就有了弱點。石女會尋找各種機會接近石精,他們喜歡什麽石女就陪他幹什麽?他無論開心難過,石女都陪著。石女的最終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讓石精愛上石女。”


    這次連著鳴珂在內,所有人又是大吃一驚。石精真的會愛上人類嗎?


    惠寧慘慘一笑道:“你們不要吃驚,愛人隻是最基本的感情而已。人類會愛,石精當然也會愛。我並非裁石族工匠家族出身,家境普通,十五歲之後就出來自力更生。我本可成為一名工匠學徒,也可成為王宮侍女,但是我偏偏選擇了成為一名石女。我和留夢之內的醉女並沒有什麽分別,他們出賣身體,我出賣靈魂。現在一想,我可能比她們更肮髒。”


    “我起初並不知道石女的最終目的是什麽,我陪著石精聊天,陪他們玩耍,隻要讓他們親口承認喜歡我,離不開我,再經過王宮專業人員的認證後就可以拿到報酬了。報酬相當豐厚,比工坊內的普通工匠高得多。”


    “明明不用付出什麽勞動,卻可以拿到豐厚報酬,我非常喜歡這個工作,也全心投入其中。幾年的時間內我服務了相當多的石精,幾乎從未失手,連當今娘娘都知道我的名字,對我讚賞有加。”


    說到此刻惠寧看向石棠,石棠阻止不成似乎已心灰意冷,隻是閉著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惠寧繼續說道:“以正常人類的感情來說,是不可能喜歡上石精的,更別提愛了。他們石頭石腦,除了會說人語之外和人類半點相似也沒有,對人類毫無吸引力。起初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一直以來我也從未對服務的石精有過半點動心,直至遇到了天河,我愛上了天河。”


    陸由此刻才反應過來,天河?竟是一個石精。一個人類真的會愛上石精嗎?陸由側頭看向石精弟弟,腦中浮現出奇怪畫麵,他趕緊搖搖頭刪除腦中畫麵,繼續聆聽惠寧述說。


    “天河是個白綠相間的石精,起初對於我來說隻是塊漂亮的石頭而已。天河心思細膩,我們相處的過程中並不隻是我單方麵的服務,他也十分照顧我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妙,有時我閉上眼睛不去看他,就真的如同熱戀的男女一般。”


    “這時我的技術已相當熟練啦,普通石精連幾天都撐不住就離不開我了,一會見不到就要痛哭流涕。天河不一樣,我即使欲擒故縱晾他幾天,他再見我也隻是笑著說好久不見而已。我問他喜不喜歡我,他總是說,我愛你惠寧,但是你並不愛我。我當然不會承認用力辯解,他此刻就再不說話。”


    “天河的工作我無法確定是否完成,遲遲沒有上報給王宮,現在想來隻是我單純地不想結束與天河的關係而已。但王宮卻主動找到我說時間差不多了,連酬勞都付給了我。自此我像失去了魂魄一般,什麽事情都做不好,我忽然反應過來,我現在的狀態不就和被我哄騙的那些石精一樣嗎?我這是愛上天河了?我急於去確認這件事情,我來到天河的住處卻已空空如也,我幹脆在他住處住下,一直住了一年多吧。”


    “直到一天夜裏,天河回來了。他看到我時再也不像從前般淡定,他一把抱住我,石頭的棱角弄得我很疼,但我卻不舍得推開。他焦急地打量我,問我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人傷害我。我被問得一頭霧水,但看到他眼中神情,我再不懷疑,我真的愛上他了。”


    “我不一切地吻上了他的嘴…他的石嘴,換來的卻是嘴巴被石頭劃得鮮血淋漓。天河似乎也吃了一驚,他手足無措,想幫我擦血卻又怕再次傷害到我。我倒下他懷中大哭了一場,把我的職業,我的欺騙,全部告訴了他。”


    “他聽完似乎明白了一切,坐在原地笑得很淒慘。我拉住他說,我們第二天就去昆侖,聽說那裏是所有石頭的發源地,一定有將石精變為人類的辦法。天河表麵是答應了,但第二天就消失了,這次真的是徹底消失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陸由長歎一口氣,天河消失的那一年就是被關進工坊裏當作容器在融合五彩玲瓏心吧。融合完成之後就被開膛取心,自然就見不到了。


    惠寧接著說道:“我那時還什麽都不知道,每天隻是瘋狂地尋找天河蹤影,石都之內我全都翻遍了。當然,除了那間工坊。”


    “我向王宮上級請辭,不想再繼續做石女了。這件事甚至驚動了石棠娘娘,可見石女之重要性。我從十五歲就開始說謊,一通真真假假的謊話之後,我成功進入了工坊成為了一名學徒。”


    惠寧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起來,接下來要講的事情似乎讓她痛心疾首:“別看裁石族對外人三緘其口,對自己人是沒有什麽防備的,畢竟進入了工坊以後就有可能成為工匠。因此我迅速了解了真相,這駭人的真相。”


    “石精首先會從石場內挑選出來,送到工匠手上再次篩選,工匠覺得不錯就會選到自己手下,美其名曰助手。助手石精會按照工匠要求從工坊挑選石頭帶往工作室,工匠通過計算與精密裁切處理石材,使助手石精服下。就像我剛才所說,大部分石精頭腦簡單,隻要不停重複這個過程就可以融合出五彩玲瓏心。但有了智慧與人格的石精就會反抗,此時工匠並不會強迫石精就範,他們會聯係王宮內相關人員,來安排石女。”


    “石女完成任務之後,王宮會將石精關於王宮的石室之中,每日派人威逼利誘。諸如完成任務之後才能再次見到石女,石女重病了急需你的心來救命,你不乖乖就範就殺了你的石女之類。石精的心思再細膩比起人類來還是差之甚遠,沒有一個石精能逃過他們的手段。即使石精日後反悔,又會有新的石女上線,親情、愛情、友情輪番上陣,隻要石精有一樣淪陷就萬劫不複了。等到石精哭著喊著求工匠來喂食他的時候,工匠就會適時出現將其領走,繼續重複每天的喂食,直至五彩玲瓏心成形。”


    “這些石精被開膛取心的時候臉上總是洋溢著幸福笑容,他們以為這是美好生活的開始,卻沒想到這是整個人生的覆滅。”


    “別說了!別說了…”


    石精弟弟此時已崩潰倒在地上,雙手抱頭一臉的驚恐。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們?我們不偷不搶,不打架不殺人,隻是每天吃吃石頭,曬曬太陽就已經很滿足了。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啊?”


    惠寧看到石精弟弟崩潰神情,就和天河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一般模樣,她掩麵哭泣,隻是不停地在說:“對不起!對不起…”


    “禪爺爺?禪爺爺!他一定知道真相。我要去找他,我現在就要去找他。”


    石精弟弟猛地站起身來,他從陸雲手中奪過五彩玲瓏石,推開守在門口的白鬆,朝著石場方向飛奔而去。


    “弟弟,等等我。”陸由擔心弟弟情緒崩潰之後發出意外,他朝著眾人看了一眼,陸雲點頭示意之後,也追著弟弟方向而去。


    遙纓似乎對陸由也不甚放心,她對著鳴珂說道:“你也趕緊跟上去看看,我怕陸由管不住他。”


    鳴珂正有此意,她緊隨陸由,兩人逐漸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石棠此刻終於開口道:“那石精現在就去石場大肆宣傳一番,石精雖頭腦簡單也不是傻子,日後沒有石精來做石頭,你讓裁石族以何資本繼續存活於這蜃星之上?”


    惠寧大聲怒嚇道:“我剛才就說過了,這樣的種族,靠著出賣盟友,隨意踐踏生命的種族,毀了又有什麽可惜?”


    石棠長歎一聲,事已至此,已不是她一己之力所能控製,隻能聽天由命了。


    遙纓自然不會對裁石族有絲毫同情,但她卻十分關心案件的經過,她向惠寧問道:“就因為如此,你痛恨工匠,就出手殺了他們嗎?”


    惠寧輕輕地點點頭道:“事情發生在顏無期死的那一夜,我此時已了解了五彩玲瓏石製作的全過程,並且也成為了江以恩的學徒。那天夜裏我從顏無期的房門口路過,裏麵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我趴在門口聽得一清二楚,原因正是石精反悔,繼而與其工匠發生的爭吵。這個石精雖然不是我服務的,但我對這種反悔事情早已見怪不怪。直到顏無期提到了我最關心的名字。”


    “顏無期對著房內石精大喊,我真是倒黴才會天天遇上你們這些破爛,要是我的石精都像江以恩一般聽話,王的候選人早就是我了。她的那個白綠石精,叫什麽天河的,逃走了都會自己回來的,真是鬼迷了心竅,我怎麽就遇不上。”


    “天河?逃走了又回來?我這次才徹底明白過來,天河那天回到住所實則是逃跑出來的,結果卻遇上了住在那裏的我。是我告訴了他所有的事實,他害怕我任務失敗而受處罰,所以他第二天又重新返回了工坊。我最開始說謊話欺騙他,傷害了他;我說實話告訴了他所有真相,卻直接害死了他。”


    “我被憤怒衝昏頭腦衝進屋子質問天河之事,顏無期並沒有懷疑我,向我全盤托出。言語中卻盡是對天河的輕視與羞辱,我再也忍無可忍向他出手,可我一介女流怎麽會是一個成年男性的對手,他將我製住捆綁起來,準備去聯係衛兵來處理。我隻能拿出我唯一的本事來蠱惑這屋中的第三個人,就是白鬆。”


    白鬆聽到自己名字微微一顫,並沒有開口說話。


    “白鬆或許是受了我蠱惑吧,也或許原本就對顏無期懷恨在心了。他出手隻一下就殺了顏無期。我當時一點都不害怕,隻有大仇得報的快感。下一個就輪到我師傅江以恩了。殺死顏無期完全是出於偶然,真的計劃好要殺人就是完全不同的心情了,更何況是與我朝夕相處的師傅。我時常會想,她作為裁石族的最頂級工匠是不是也有著自己的苦衷?”


    “那日我找她回休息區說有事商量,江以恩自然不會懷疑就來了。我問她關於天河的事情,她也如實回答了我。可能是出於女人的直覺吧,江以恩竟然發現了我對於天河那異樣的感情。她笑得十分誇張,似乎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


    “江以恩嘲笑我說,你好歹也是個石女,騙騙石頭而已怎麽把自己也搭進去了。我很好奇,據我觀察石精應該沒有人類的男性功能吧,他要如何滿足你呢?哈哈哈…他作為石精可算是不枉此生了,產出了那麽完美的五彩玲瓏石,竟然還品嚐了人類女性的味道。”


    惠寧此刻講述起來仍是雙拳緊握,怒火中燒:“江以恩那個賤人,她怎麽敢這麽說?她懂什麽?她隻是個殺人的劊子手而已,她怎麽會懂愛?至此,我心中最後一點猶豫也沒有了。”


    “白鬆從後麵抓住了她。我將她按到在地,她既然這麽喜歡喂石精吃石頭,我也讓她吃個夠。我將她房間內的石頭一股腦都塞進了她嘴裏,即使嘴早就塞滿了,即使嘴角都被撐裂了我也不停手。直至白鬆在身後拉住了我,他對我說,江以恩早就死了。我像完成了人生中最後一件事一般,呆立在原地。我對白鬆說,你走吧,我已經沒有什麽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了,我會在這裏等衛兵過來。”


    “白鬆卻對我說,你恨你自己的種族嗎?我也恨自己的種族,我恨石禪。我們聯手推翻這個石都吧!”


    “最後我還是走了,離開了殺人現場。第二天早上碰巧遇見了你們,再後麵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


    惠寧的訴說暫告一段落,眾人轉頭齊齊看向白鬆。


    石禪?看來這件事確實跟石禪有關係,不知道石精弟弟找到石禪長老沒有。


    白鬆雪白身體微微顫抖,冷冷一笑道:“那天,就在石禪的石屋之中,我偷偷看到了。我看到了那顆最大的五彩玲瓏石,也看到了幾百年前的一切。”


    “石禪,就是這一切的開端,他就是整個石精一族的罪人。我現在就把我那日在石屋所見都告訴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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