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如此,隻要一氣尚存,不可能放下聽霧...她是無辜的。」憑風也笑道:「所以您,還是放心去吧……」說著她舉起劍柄,向觀雪刺去。


    沒算到的是,刺中的是靜良,她幾乎是以心口要害,撞在劍上。憑風趕忙撤劍扔在一邊,從意識模糊中一下驚醒過來,怎麽能!又一次的失敗!喉中滿溢上那股哽咽,往上蔓延至淚腺的酸澀,心髒狠狠一抽。


    靜良倒在觀雪懷中,用僅剩的力氣盡量吐字清晰:「母親,對不住...諸事皆因我起,我先去了。您放下吧……」


    少女生命之火瞬間熄滅。觀雪大慟,傷重處經脈崩裂,口吐鮮血。


    「師伯!靜良即使捨身救您,您怕是也不想活了?」憑風還想確認一點事情。


    觀雪已自行點穴封住受傷血脈,遠望聽霧臥處,對憑風的話置之不理。憑風已是明了,師伯這樣的人,隻要活著還有念想,就不會那麽快有死意。


    「聽霧和師叔,就拜託了。」說著憑風撿起地上佩劍,掙紮抱起靜良,蹣跚行至殿外中庭。


    空中更加陰雲密布,風聲呼嘯,眼見就要電閃雷鳴。憑風在庭院中央盤腿坐好,將靜良抱在膝上,持劍貫穿胸膛。


    ☆、靜良


    據科學研究表明,人不光是大腦能儲存記憶;移植的心髒,也被證實會留存器官捐獻者的一部分記憶。


    倒下的時候,憑風記得中庭冰冷潮濕的石板地麵,雨點混著雷聲才打在臉上,視線瞬間黑屏。大概是穿透心髒的痛感來得太強烈,再醒來之時,她感覺不同以往。她還記得之前發生過的事。


    睜開眼仍是一片目眩的白:白地白牆白天花,散射著柔白光線;白衣整潔,沒了血漬汙痕,連皺褶都少有。如幻夢一場,然而她知道這不是夢。


    人的一生,或許會遇到各種強大的敵人,然而人最大的敵人,無疑是自己。外敵易禦,魔障難防。這間正方體的純白密室,除了陳屏風自己,已是什麽也沒有。


    歷盡生死,坐倚牆邊,憑風出奇地平靜下來。想起靜良最後對她說的話,她笑了笑,心道我最終竟沒忘了你。


    執著一放下,便失去了再生的意義。現在是在哪個存檔讀檔了?已無關緊要。憑風的目光在空無一物的牆麵散開,思想已飄了很遠。


    世間萬物,想來皆有因果。或許是因為許成芳奪人所愛,或許是觀雪私慾過重,他們的愛女命數也遭到損害;或許攝雲麵對感情的妥協,也禍及自身;又或許其實憑風自身對he的執著,讓所有人在戲中一遍遍經受苦難......那些看似還不合理的事,或許隻是果來的沒那麽快罷了……


    隻是靜良,靜良代表著無限的消除惡因、接近善因的美。憑風不會忘記。靜良也沒有忘記。想到這點,陳憑風忽然覺得心中甜美,壓倒一切苦痛,隨即如釋重負。她再也支撐不住困頓至極的身軀,沉沉睡去。


    再醒來的時候,是酣暢無夢的清爽。空白房間內,多了一道窗:白簾隨風掀起,看得見遠處晴空下整片白沙。沙上紅花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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