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大夫,也不會醫術,可是她的伴侶的身體生生地就這般冷了,她想要看看,看看楊秀身上,到底遭遇了什麽。


    辦公桌上放著拉薩外的那場戰鬥的最細緻的報告,已經被她翻過數遍。那些客觀描述的慘烈,那些從主動脈裏噴射出來的血滴,初看到報告時,徐臻甚至慶幸自己是睡不著的,她怕她會把那些直白的描述帶進夢裏,見到渾身是血的楊秀。


    楊秀摟著她的手沒鬆開,徐臻不是很氣順地揉了揉楊秀的耳朵,側過頭去看她埋在自己肩頭的臉,「好意思打架,不好意思給我看,嗯?」


    黑暗裏,楊秀的瞳孔透著纏綿的微光,小聲嘟噥了一聲,「不給你看。」


    空氣裏有幾分猶豫的停頓,之後,徐臻低笑了一聲,將手上抬,摟住楊秀的腦袋。


    四周安靜如水,兩人靠在彼此的懷抱裏,被久違的愜意和柔情包裹著,那些紛紛擾擾,被拋諸腦後。


    隔了許久,徐臻輕輕呼了一聲痛,在楊秀抬起頭來亮晶晶的眼睛的注視下,軟聲軟語道:「腳麻了。」


    楊秀一愣又一笑——不好意思的彎彎唇,直上直下地將徐臻摟抱起來,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托著她的大腿後側,仰著頭望著她,彷如稚童癡戀,也如愛侶纏綿。


    徐臻臉頰緋紅,由著楊秀抱著自己在黑暗中移步,挪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摟著自己的雙手把自己當成了易碎的瓷娃娃,小心翼翼的,卻一秒鍾都捨不得放開。待到兩人坐下,徐臻半躺半跪在沙發上,有了空閑,便拉開楊秀的衝鋒衣拉鏈,將她的衣服向兩側拉。


    衣服拉到一半,被楊秀重新環過來的手卡住了下滑的位置,楊秀難得的像孩子一樣嘟噥著:「不給。」僵持著不給徐臻機會。


    徐臻低聲笑著,楊秀聽著笑聲,臉頰上也飄出熱意,越發低頭,不讓徐臻看到她耍無賴的模樣,徐臻被楊秀摟得緊,笑聲中帶出一點喘,帶動著身體微微抖顫,楊秀嗅著熟悉的清香,偏頭埋在徐臻頸側,難耐地深吸著氣,抿起雙唇,卻不敢動作什麽。


    那雙手還貼在自己腰背上,稍一動靜就讓人難耐,火熱的呼吸打在頸項間,一呼一吸都能扯動頸項間的脈搏隨著一起抖動,徐臻是成熟女人,被楊秀這般碰著,她是難受的,但她的注意力被楊秀的克製吸引住了。摟著她的這個女人,有快速跳動的心髒,與灼熱的呼吸,情動不下於她,卻不敢親她。


    為什麽?


    徐臻可以為楊秀想出很多理由,但她不願意接受任何一個。


    伴隨著淺淺的嘆息,徐臻用雙手扶著懷中的女人的腦袋,壓著被楊秀摸上身的難受勁兒,鼻尖輕輕蹭過她的鼻尖。


    「不要想跑。」


    楊秀在她的手掌中化作一攤水,軟乎乎的,眼眸裏帶著眷戀,又有哀傷,她沒有多說自己隨時隨地的糟糕處境,和未來渺茫的相聚機會,卻問道:「你最近為什麽睡不好。」


    在拉薩的那一晚,懷裏的女人幾乎是強撐著跟她說完那句話後就陷入沉睡,那種身體瀕臨極值的睏倦不是熬上一兩天就會出現的,在見到楊秀之前,懷裏這個女人不知道已經熬了多久。


    那天之後,那張睏倦的麵孔,在楊秀的腦海裏徘徊了不知道多少次。


    若非擔憂,單隻思念,楊秀想,她是可以忍的。


    若非心裏掛念著這個問題,楊秀不會,也不必在今晚出現在這裏。


    徐臻仔細地看著她,收了收溫柔似水的神色,露出兩分委屈來,「就是睡不著呀。」


    楊秀急看她,徐臻收回手,伸到身後去捧起楊秀環在腰間的手,又是滿足又是嘆息地合攏在掌心,她將頭靠在楊秀肩上,舒適地放鬆身體,隨即感到一絲睏倦,如果不是想要跟楊秀多說說話,需要拽住這個隨時都有可能消失不在的妖精,此時此刻,她也是想睡的。


    「這幾年,我的睡眠一直不好,一方麵,是我想得比較多,腦子裏少有能空閑的時候,另一方麵……總歸是那一次留下了些心理陰影。這些年,旁人隻看到我喜歡手模,卻不知我對它是真的有需求,我在手模房裏入睡的日子,要比在床上睡的次數多。」


    「與你一起之後,那些手模對我就沒作用了。」


    徐臻說完,停了停,沒有再說下去,但她知道,楊秀能聽懂,也能聽到,她沒說出的後半句。


    『與你在一起的每一個夜晚,我都睡得香甜,你離去後,身遭你的氣息越來越少,入睡便越來越難,越來越……無法實現。』


    徐臻沒有抬頭看她,也能感受到,在聽到自己的話後,環著自己的女人一下子慌起來。這個堅強也強大的女人,與人拚命眼都不眨一下的女人,手足無措地摟著徐臻,顫聲道:「不行,不能這樣……」


    她的聲音甚至不能連貫,帶著恐懼和慌張。


    「這不可以……」


    楊秀真的慌了。


    仍然綁在手邊的箱子裏藏著她所有的計劃,所有的盤算,所有的交易和策略,隻有一項,唯一沒有的,自己能好好活下來這一項。


    不是她不想,而是真的辦不到。


    從她決意為啞巴報仇那一天開始,她就沒有未來了。


    她縱容自己的黑暗蔓延生長,一人犯錯一人擔責,天大的錯處,等到骨灰一灑,便煙消雲散。


    每個獨處的夜晚,她把自己蜷縮成一團,思念那個必然正在苦苦尋找她的女人,但她不敢見她,她已經在那條路上走得太深了,沒法回頭,沒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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