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作廢?出了什麽問題?這是不是教練他們還沒開始下一輪集訓的原因?


    關捷的疑問一邊在腦海裏集聚,另一邊希望和狂喜悄悄在深處滋生。


    他還有一次衝省隊的機會嗎?怎麽這麽不像真的呢?


    假設是真的, 自己回來一個星期了, 沒摸過實驗, 題也沒怎麽看, 這樣的狀態是不是已經被大佬甩了老遠?


    可即使是這樣,這個從天而降的機會仍然讓他激動莫名。


    關捷在不可置信的餘韻裏患得患失,遲遲回不過神。


    對麵的老張看他驚呆了,因為急著去趕車,沒功夫等他慢慢回味, 隻能用一個拍肩打斷了他的走神。


    “關捷?別愣了,你教練讓你去趕2點之前的車, 這樣能早到一天, 他還能給你做點輔導,時間不多了, 快點!”


    旁邊的胡新意張著嘴,也被這轉折弄得大吃一驚, 目光在老張和關捷之間來回地看。


    關捷在肩頭的輕觸裏抬了下眼睛, 總算是反應過來了, 急急忙忙去抱飯盒,同時難掩驚訝地說:“老師,省選怎麽會作廢啊?”


    飯盒他就是現在拿了,也沒時間洗,老張大手一揮,看向胡新意說:“碗先別管了, 胡新意,你幫他洗一下,關捷走,我路上跟你說。”


    關捷應了一聲,從兜裏摸出飯卡,一下貼在了胡新意肩膀上:“老胡我走了,你幫我收下碗,請你吃東西。”


    胡新意沒打算要,但關捷沒等他接住就鬆了手,然後風風火火地離開了餐桌。


    飯卡掉在了胡新意腿上,他拿手按住,叫了關捷一聲,關捷應聲回了下頭,看見他的好基友喊道:“考試加油哈!”


    關捷笑起來,回吼了他一聲“好”,好完跟著想起了路榮行。


    2點的車,最遲1點半就得走,走前他想見一見路榮行,跟他告個別,順便要兩句鼓勵。


    ——


    琴室的門被推開得很突然,在路榮行抬頭去看之前,先聽到了一陣急促的喘息。


    他在這點動靜裏抬起眼睛,看見關捷左手搭著門把手,右手撐著膝蓋,正彎腰屈蹲地看著自己。


    這位喘得厲害,看得出是狂奔過來的,校服也沒拉上,成片地垂在空氣裏,隨著呼吸微微搖晃。


    路榮行不知道他在搞什麽,懸在琴弦上麵的手默默拿開了:“你……”


    他本來想說,你怎麽出來的?火燒屁股的是要去幹什麽?


    可門口的關捷和他同時出聲,喘著說:“我……”


    兩人各起了一個頭,都聽見對方在說,於是又不約而同地停下來,默契都用進了沉默裏。


    路榮行抱住琵琶站起來,讓著他說:“出什麽事了嗎?你先說。”


    關捷一路衝刺過來,臉被吹得有點發紅,心動過速、肺裏也痛,他用力地穩住氣息,撐著膝蓋站了起來。


    “我要回一趟六中,”他盯著路榮行,適應了驚喜之後的心裏,即將分開的不舍慢慢地湧了出來。


    關捷揉了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嗆過冷風,所以有些酸楚的鼻子說:“現在就得走,過來跟你說一聲。”


    六中就是他們之前省選的基地,路榮行早聽了八百遍,這還是頭一回聽得發愣。


    他頓了兩秒,說:“怎麽這麽突然,你去六中幹什麽?”


    關捷放下手後,吸了下仍感不適的鼻子,勻著氣息朝他走去:“上次的省選出了點狀況。”


    “老張剛剛跟我說,第5名因為選拔完以後身體狀態不好,棄權了。”


    “第3名被跟我一起被刷下來的第8名舉報了,說第3的理論考試抄襲他,完了老師拿他倆的卷子一對,發現錯的地方還真的是一樣的。他們找第3名核實,他也承認了。”


    其實中間還有內情,按照慣例,缺人也沒必要重考,一般都是順序遞補,拿掉第3和第5,直接把第6第7提上去。


    但這個第8名的性格和家境都比較強勢,競組委的負責老師和對方家長協商了幾天,他們都堅持要加試一場,否則就向化學會舉報省裏的選拔有黑幕。


    其實他們打的主意誰都明白,但這節骨眼上競委會不想跟他們糾纏。


    加試就加試吧,無非就是麻煩一點,反正真有決心衝冬令營甚至國奧的學生,考得越多,含金量就越高。


    最關鍵的是冬令營報名的時間快到了,所以加試的時間突然又緊迫,老明哥在電話裏催老張,老張感受到壓力又來鞭策關捷。


    關捷不知道這些醃臢事,隻說:“所以省隊臨時組織了一次加試,讓上一輪的所有人都回去。”


    路榮行算是明白了,他這是額外獲得了一個衝關的機會。


    這是好事,要是順利,關捷那句“不想再輸”的期望,或許能夠提早一年實現。


    路榮行為他高興,臉上不自覺露出了笑意:“這麽爽?你真的是 ……”


    他頓住悶聲笑了一串,接著才說:“難得有這種運氣,挺好的。你要走是吧?我送你。”


    說著他彎下腰去放琵琶,等臉和視線垂落下來,錯愕和黯然瞬間爬上了眉眼。


    他情竇初開,怎麽也不歡迎離別。


    在關捷回來的這些天,路榮行總算丟掉了那種走神的惦記,心裏踏實了不少,數學課顯得沒那麽長,循環的題居然也對了幾個。


    同時,周末的假期似乎一下也短了半截。


    這些變化得益於關捷,路榮行最近還在想,要不別在藝校吃飯了,和他一起去城南吃食堂。隻是這想法還沒來得及提出,關捷就又要走了。


    路榮行自然是盼他好,希望他能拿下一個好成績,可是越好的成績所代表的,就是他在外麵逗留的時間會越長。


    之前他聽關捷說過一回,今年的冬令營在1月底,但這並不是終點。


    金牌的前20名還得集訓,兩輪選拔之後選出4名進國家隊,代表國內出去比賽,這一屆所有的賽事要到明年4月份才真正結束。


    路榮行不知道,關捷這次出去,又要到什麽時候才回來。


    他突然感覺到了心酸,也覺得很無奈,但是心裏更清楚,自己一定會幹脆地將他送走。


    路榮行迅速整頓了一下心情,將琴卡進琴槽裏,搭上琴盒,沒有拉拉鏈,暗自歎了口氣,接著站了起來。


    在他放琴的片刻裏,關捷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從些微的仰視變成了俯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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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考慮和心情和路榮行基本是半斤八兩,隻是結論不太一樣,他一定會走,雖然“關老師”當得很不稱職。


    兩人懷揣著相似又不相通的心情,在幾秒之間再度對上了視線。


    關捷迎著他溫和的目光,心頭有種被重物壓製的悶堵,他巴不得路榮行一路把他送到六中,然後留在那裏陪他。


    然後他心裏也知道這是癡心妄想,關捷違心地搖了下頭說:“別送了,老張在路邊上等我,我跑兩步就出去了。”


    他這話說得很委婉,不過路榮行聽懂了,翻譯過來就是他沒什麽時間慢悠悠地走,得像剛剛來的那樣衝回去。


    路榮行平時能走絕不會跑,但現在是分別倒計時,他堅持道:“沒事,我送你。”


    說著他伸手將掛在櫃子把手上的鑰匙捏進了手裏,準備說走的時候就能走。


    關捷卻誤解了他這個動作,以為他馬上就要鎖門,心裏有話沒說完,不由就有點急,猛地拉住了路榮行的小臂。


    “等一下,”他倉促地說,“我還有事跟你說。”


    路榮行正好也不想走,點了下頭示意他說,手臂慢慢放下去,將鑰匙揣進了兜裏。


    關捷也不好沒事老拉著他,鬆開了說:“我也是才吃飯的時候才接到的通知,所以沒來得及跟家裏說,你今天空了幫我給我爸打個電話,我到那邊了就聯係你們。”


    路榮行一副怎麽都好說的樣子:“好。”


    關捷一口氣交代完家裏,抿了下嘴角,遲疑了幾秒還是先誇了個大的。


    “假如哈,”他說,“我這次考試人品爆發,進了前五,之後到明年1月底,估計都不會回來了。然後冬令營這邊,獎牌啊學校啊協議什麽的都是弄完了才結束的,我……”


    “我這次出去了,不管考得怎麽樣,都會好好地跟教練了解學校,你在家裏也別忘了這個事,我會打電話問你的,知道嗎?”


    路榮行還怕他忘呢,聞言才露了個笑:“好。”


    關捷得到了他會繼續磋商大學的承諾,心裏踏實了一點,完全不想走,但是一看手表,發現老張給的放風時間已經不剩多少了,將心一橫準備出發了。


    “那我走了,”關捷想了想,朝他攤平伸出了雙手,笑著說,“希望我這個手吧,這次不要再翻鍋了,保險起見,你抽我一下,來,用點勁,看我能不能長個記性。”


    他這人小時候天天爬樹刨土,手卻不糙反而還挺柔軟,這時成對地比在眼前,不像討打,更像是在問自己討要東西。


    在競賽這方麵,路榮行沒什麽可以給他的,隻好跟他過家家酒似的,單手一個抽倆,右邊打完換他的左邊。


    第一個巴掌聲不響,第二個才響起來,驀然又中斷了。


    因為路榮行打到一半,猛地改抽為握,拉著他的手往自己這邊拉,扯得關捷撞過來,被他用朝後環去的左手摟住了。


    關捷沒料到他會突然拉自己,沒防備,平衡不穩,一下栽了過去。


    他“砰”的一聲撞到路榮行,額頭無眼地砸中了他的下巴。


    關捷聽見他很輕地抽了口氣,右手鬆開了一下,很快又湊了回來,往自己左手裏塞了個東西。


    然後他就聽見路榮行在頭頂上說:“就你這人吧,我估計把你的手抽得稀巴爛,你也長不了記性,還是我做點犧牲,每天提醒一下你吧。”


    關捷一邊聽他說,一邊下意識用手摸了摸,從輪廓上感覺,自己拿的好像是他的手機。


    這是,要把手機給他帶走的意思嗎?


    關捷第一反應就是不行,不管“每天提醒”的誘惑力有多大,他都沒法讓路榮行沒有手機可用。


    他手上尋摸著要往路榮行手裏塞,同時仰起頭,準備開口拒絕。


    隻是期間路榮行沒有停,一直在繼續說:“你今天下手之前,有沒有想個三遍,試劑加錯了沒有?蒸餾過頭了沒有?還有……還有什麽?我的排比句還缺一個空,誒,難受。”


    關捷在身側遞出的手撲了個空,眼睛抬起來對上路榮行的,還沒張嘴,先被這句給雷笑了。


    “神經病啊你,還有你的產率超100%了沒有哈哈哈,”他笑著用拿著手機的那隻手在路榮行背後打了一下,語氣裏笑意很濃,但是很正經。


    “我不拿你的手機,我拿了你還怎麽每天提醒我,我給你打就是了。”


    路榮行摟著他,沒頭沒腦地說:“給我50塊錢,這手機就是你的了。”


    關捷記著摟得挺久了,但路榮行沒察覺,他也就失憶了,隻說:“好好的突然搞什麽跳樓大甩賣,你是不是發燒了?”


    “沒跳樓也沒發燒,”路榮行笑道,“正經的買賣。”


    “你建新叔最近發了點小財,覺得我這個年輕人不太不與時俱進,給我換了個手機,拿回家了,這個到星期六就用不上了,你快點買吧,不買我就隻能送給你了。”


    關捷覺得這個邏輯真是一級敗家,戀戀不舍地按著他的肩膀,往後退了一步:“不買也不收,你別扯淡了,我得走了,一會兒老張要吼死我。”


    路榮行鬆開他,搭著他往外走:“真的不是開玩笑,手機給你帶走,我每天都會提醒你,做實驗之前先念三遍,上次我的坩堝翻了。”


    關捷被他帶出門,感動不過三秒,立刻被最後一句重創,橫著無語地翻他的白眼:“你確定這麽提醒,不會給我搞出陰影嗎?”


    路榮行覺得他翻白眼的樣子太醜了,用搭在他另一邊肩膀上的手往自己這邊扒他的頭:“不確定,試一試吧。快走,別囉嗦了,不是趕時間嗎?”


    關捷被他往前一推,順勢邁開腿跑了起來,邊跑邊回頭看他,心想囉嗦個錘子,我是怕你吃虧啊——哪怕是在我這裏。


    在他看去的方向,路榮行鎖門抽掉鑰匙,轉身朝他跑了過來。


    5分鍾後,在路邊不停看時間的老張看到了從藝校門口跑出來的關捷,出租車已經等在路邊。


    路榮行將關捷送上車,關捷手機沒還上,錢也忘了給他,在開走的車窗裏探出腦袋,看見路榮行舉起右手,衝自己比了個大拇指。


    關捷在臉旁邊比了個ok,心情突然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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