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鄉。


    這名字是那麽的直白,卻寄托著無比深沉的情感。


    看著陳爺爺那張滿頭的白發和蒼老的容顏,我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


    想了想,我開口道:“陳爺爺是想要回老家看看嗎?還是想要上路去?”


    “回家?”陳爺爺搖了搖頭:“我哪裏還有家鄉可以回去?”


    我不由一滯:當初光頭命令空軍炸開了花園口的黃河河堤,導致中原大地陷入一片汪洋。


    黃河所攜帶的泥沙,不僅衝毀了眾多中原人的家園,也改變了很多區域的地質和地貌。


    有不少的確原本是肥沃的耕地,卻因為這一次黃河決口,變成了貧瘠的沙土地,有些地勢低窪區的村莊直接被泥沙所掩埋,再也沒有了。


    可以說,河南在建國後多年的貧窮落後麵貌,在眾多的因素當中,花園口光頭戰神也功不可沒,足以占據一席之地。


    陳老爺子就是這樣的情形,他家原本所在的小山村徹底消失了,他也曾經攢錢回鄉探親一次,他也知道自己的家人全都沒有了,但是能夠遇到親戚鄉鄰也足以慰藉孤寂的心靈。


    隻是,什麽都沒有了。


    山村沒了,鄉親們沒了,也許是去了別處落腳,可更大的可能是在當年的抗日戰爭中,不幸遇難了。


    從那之後,陳老爺子就沒有再回來探過親。


    除了家鄉已經沒有人的緣故,他也實在是湊不出那麽多錢買機票,回老家了。


    他是個老實人,做人做事都有些笨,在島上並沒有混出頭,連個老婆都沒有娶上,年輕時當兵雖說過得不自由,但總能混口飽飯吃。


    後來歲數大了,離開了部隊,日子過得那是相當的淒慘,那次探親更是把他僅有的一點積蓄都花完了,接下來他的人生一直都是打零工,拾荒為生。


    我默默的聽著陳老爺子講述他這些年的人生際遇,心中滿是感慨。


    等到他講完,我才開口問道:“那您找到我,是想要我幫您上路嗎?”


    這一次的夢境有些非同尋常,即便在夢境之中,我也記得自己引路人的身份。


    陳老爺子卻搖了搖頭:“不,我還不想上路。”


    “不想上路?!”我先是一驚,隨即反應過來:“您有什麽心願未了?”


    陳老爺子衝著我慘然一笑:“心願嗎?還能是什麽?自然是祖國統一,要是統一了,我的人生肯定不會是這個樣子的。”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聲音有些低沉的說道:“我們這些人在島上一直都是外鄉人,明明有家,卻隻能隔海相望,哪怕死了也不能安息,也許隻有等到真正統一那一天,我們才能真正的安息吧。”


    ……


    早上醒來,我坐在床上愣了很久,總覺得心中有一股鬱氣和痛苦無法發泄。


    我帶著花花,從停車場走到沙灘上,看著海對岸,坐在沙灘上,抽著煙,呆呆的坐了很久。


    直到沙灘上遊客多起來,我這才招呼著花花,回到了房車上,隨便吃了個麵包,占卜之後,準備出發。


    占卜的結果是原路返回,繼續順著長江逆流而上。


    可我看了一眼地圖,心頭忽然有一團火焰燃燒起來。


    我想去他的故鄉看看,想去韶山,想去長沙的橘子洲頭。


    有些事情,如果一直不曾想起,就會藏在心底,如冬日的種子一般陷入沉睡;可一旦那個念頭蹦出來,就像是火山噴發,炙熱的情感會如岩漿一樣噴湧流淌,無法抑製。


    我抱著花花,對它說道:“花花,我們去他的家鄉看看,好不好?”


    花花喵喵叫了兩聲,點頭表示同意。


    打定主意,我不再猶豫,設定好導航之後,開著車子出發了。


    一路上,我心中像是有一團火在燒,讓我不知疲倦,也不知饑餓,午飯也是在路上的服務區隨便吃了一頓將就,又給花花來了兩根貓條,一碗貓糧,就再次上路出發了。


    到了晚上八九點的時候,我終於趕到了韶山市。


    韶山說是一個縣級市,其實連縣都算不上,最早隻是一個小小的鄉鎮,是因為在一百多年前,這裏孕育誕生了一個改變華夏曆史走向的人,才被破格改成了市。


    整個韶山並不大,別說開車轉一圈了,步行都能把所有地方全給看一遍。


    今夜的韶山似乎有些不同,有不少車子前來,甚至還有些堵車,街頭上也有不少人。


    我找了個地方把車子停好,帶著花花下了車,在附近找了個小餐館,在老板的推薦下,不可免俗的點了這裏的特色紅燒肉。


    老板的手藝不錯,紅燒肉吃著挺好,可我並不是美食家,吃不出什麽特別的感覺,可能所有人都是一樣,來了這裏,總想吃一吃他吃過的東西,這樣會感覺離他更近一些。


    原本,我想找老板問問為什麽今天這麽多人,可想到這裏是他的故鄉,也許這麽多人過來屬於正常情況,再加上小店裏生意還挺忙,我就沒好意思找老板詢問。


    吃過飯,夜色更深了, 可我依舊沒有困意,心中那團火依舊燃燒著,想要在附近走一走。


    我看著不少人都在朝著一個方向前進,還有人揮舞著旗幟,舉著他的畫像。


    我開了十多個小時的車,整個人都有些暈乎乎的,一時間並沒有反應過來,隻是跟著人群一起往前走。


    直到來到了一個廣場上,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廣場上密密麻麻都是人,許多人都舉著旗幟,舉著他各式各樣的畫像,此刻正在合唱著歌曲。


    怎麽會那麽多人?這不是已經深夜了嗎?


    我知道人民都很熱愛他,可眼前這一幕還是太讓人震驚了。


    當我看到廣場上那長長的橫幅,像是反應過來,趕忙掏出手機一看,看到今天是9月8日,才忽然明白過來。


    原來,明天就是他的忌日,眼前這些人都是從全國各地趕來紀念他的。


    怪不得我會突然心中有火焰燃燒,不顧一切的想要趕來這裏參觀。


    看著廣場上的那座銅像,一時間,我的眼神有些濕潤了。


    您看到了麽?


    人民也從來都不曾忘記。


    他們依然愛著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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