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屍腦袋一出場,外公就隻覺得心頭咯噔一下,感覺有些不妙。


    老瞎子把引魂燈傳給他的時候,曾經跟他說過,引路人是幫孤魂野鬼消解怨氣,放下執念,送他們上路的。


    引魂燈也有安撫靈魂的作用,所以,引魂燈點燃的情況下,大部分鬼魂身上的怨氣就會被燈光所消融。


    而辨別的方式就是看鬼魂的形態,如果恢複成正常的人形,表情平和,那就差不多已經消解了。


    如果鬼魂是以死亡時淒慘的模樣出現,那就說明鬼魂心中的怨氣根本沒有消解。


    這女鬼是被一群禽獸玷汙後自殺,又被這些人當做食物煮食了,其餘的身體部分都已經被吃掉,隻有腦袋和一隻手掌保留下來,所以一直以一個腦袋的形象出現。


    他也知道這女屍腦袋的的怨氣很重,但是又覺得點燃了引魂燈,也許這女鬼的怨氣就能消散一些,如今親眼見到後才明白,對方的怨氣比他想象的要重得多。


    好在那女屍腦袋還有一絲清明,從迷霧中飛出後,並沒有攻擊外公,隻是一直尖嘯著,在空中飛舞著,瘋狂的尋找著當初的那些仇人。


    外公端起了那碗為她特意留下的魚湯,朝她招呼道:“來吃點魚吧,我特意給你留的。”


    那女屍腦袋充耳不聞,飛了幾圈之後,在外公埋下枯骨的那個土堆前停了下來,張大嘴巴仰天哭嚎起來,眼中的血淚不停地滴落在土包之上。


    外公見狀,放下手中的粗瓷大碗,端著引魂燈走了過去,把燈油一點點倒在了土包之上。


    燈油落在土包上,立刻燃起熊熊火焰,冒出滾滾黑煙,將四周的一切都給籠罩了。


    黑煙遮擋了視線,外公在黑煙中恍惚看到了一些畫麵。


    那天他被女鬼糾纏,跳入溪水中昏迷被水流衝走之後,那幾個土匪繼續留在原地,這裏相當隱蔽,又剛好可以劫掠路過的行人。


    期間他們又搶了不少人,還殺了幾個落單的災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搶了他們的幹糧,把他們同樣殺了煮肉吃,女人留下來糟蹋,最終也是不堪屈辱自殺而亡。


    這些枯骨就是那些災民的骨頭,因此才會充滿了怨氣和痛苦。


    黑煙中,畫麵在繼續,某次這些土匪搶劫之後,正在煮食人肉吃,突然有小鬼子持槍闖入了這一處山坳之中。


    這些土匪,在麵對自己同胞的時候凶殘無比,可是看到全副武裝的小鬼子,立刻變成了沒有骨頭的軟腳蝦,趕忙跪了下來,拚命求饒。


    其中有兩個厚顏無恥的家夥,為了活命,居然去舔為首的小鬼子軍官的皮靴,把對方的皮鞋舔的鋥光瓦亮。


    這些土匪的無恥行為,讓他們保住了性命,不過也隻是短時間的保住而已。


    那小鬼子軍官是看中了他們身強力壯,抓他們去修築工事——這幾個土匪時不時的就有肉吃,身體當然要比普通災民強得多。


    隻是,小鬼子怎麽會把他們當人看?抓過去修築工事,就是拿他們當耗材使用。


    其實哪怕是那些偽軍,小鬼子也是一直提防著——道理是相通的,為了點金錢和利益就能背叛自己民族的人,隻要智商正常,就不可能真的給予信任的。


    叛徒在任何地方都不受歡迎,隻是利用對象而已。


    這幾個土匪被小鬼子拉去修建工事,在小鬼子的監工之下幹活,動作稍微緩慢一點,就會迎來皮鞭的抽打,膽敢反抗,就是明晃晃的刺刀逼著,用槍托狠狠在身上招呼。


    幾次下來,這些土匪的心氣就徹底散了,隻剩下麻木順從的活著,如同機器一樣幹活兒。


    繁重的體力勞動,加上惡劣的飲食和作息,這幾個土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很快就形容枯槁,如同骷髏一般。


    這些土匪和其他被抓來的苦力一個個倒了下去,被小鬼子直接扔進提前準備的壕溝當中,撒上厚厚一層生石灰,再胡亂弄些土堆在上麵,就算是掩埋了。


    隨著人數越來越少,僅剩的三個土匪在一起商量,想要逃走。


    在某個夜晚,他們三人趁著小鬼子看守睡著,從牢房裏逃了出來,在夜色的掩護之下,朝著代表著自由的原野奔跑而去。


    隻可惜,他們的動靜驚動了小鬼子工事裏麵養著的狼狗,大狼狗叫了起來,立刻有探照燈的光柱打在他們的身上,接著,是槍聲響起,三個人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


    到了這裏,畫麵就徹底結束了,土堆上冒出的黑煙也消散一空,多出不少男女老少的身影。


    這些男女老少都曾在剛才的畫麵中出現過,都是被這些土匪殺死吃掉的災民。


    外公看著他們,歎了口氣,開口道:“你們的仇人已經死了,雖說是死在小鬼子的手裏,也算是歪打正著,讓他們罪有應得,你們也上路去吧。”


    一眾鬼魂停止了哭泣,朝外公彎腰行禮之後,消失在了迷霧之中。


    這些災民都已沒有了家人,就算想要入夢找親人告別,也都沒了可以托夢之人。


    那些鬼魂離開之後,就隻剩下了女鬼和外公,女鬼依舊是單獨一個腦袋和一隻手的模樣。


    這讓外公有些發愁:“你還有什麽心願未了?”


    那女鬼也已經恢複了理智,隻不過眼中依舊流淌著血淚:“先生,還請您幫小女子一把,讓我入土為安。”


    “不是已經把……”外公說到一半,就反應了過來:當初他躲入小溪裏的大柳樹下,曾經近距離遇到了女屍的腦袋。


    如今土堆裏埋的是當初她被煮食後啃剩下的枯骨,最關鍵的腦袋還在溪水當中,遭受著溪水浸泡的痛苦,當然不能安息了。


    外公以前聽村上老人講過,跟老瞎子學習的這一年,也聽老瞎子說過,華夏大部分的地區都講究入土為安,墳墓要以幹燥為好。


    如果屍骨在水中,鬼魂就會感覺到刺骨的冰寒,會痛苦異常,所以風水上有這方麵的講究,那就是墳地一定不能淹水,一旦淹水,必須要進行遷墳。


    附近村上就曾經有人夢到家裏過世的長輩托夢,說屋子裏漏水,天天凍得睡不著,結果去了一看墳墓被淹了,於是趕忙修繕,從此就好了。


    這女鬼想讓外公找回她的腦袋,入土為安,這要求一點都不過分。


    隻是,這都過去多久了,誰知道這女屍腦袋被溪水衝到哪裏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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