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翎緊隨無為道長的身後,步行在白石鋪成的小徑上,流目四望,見觀中景象已變。


    那些川流不息,穿行小徑的成群道人,已然不見,但每一要道上,殿房的門口,都肅立著一個手拿拂塵,背插長劍的道人。


    這些道人對無為道長,都有著無比的崇敬,丈餘外就合掌當胸,垂下頭去,不敢仰視一眼。


    穿過了兩重殿院,景物忽然一變。


    隻見一座廣大的花園中,聳立著一座紅色的閣樓,一方橫匾上寫著「聽蟬閣」三個大字。


    四周蒼鬆環繞,水聲瀑瀑,行得切近,才看清那「聽蟬閣」是建築在河他之中,一座朱欄浮橋,接通閣中。


    兩個身著青衣的道童,分站在朱橋兩側,二人一見無為道長,立時欠身合掌,垂首恭迎。


    左麵一個道童,未待無為道長相詢,已先行說道:「客人已到,現正由雲陽師叔相陪在聽蟬閣中待茶。」


    無為道長舉步登上朱橋,低聲對蕭翎說道:「孩子,記著,不要離開我身旁三尺以外。」


    蕭翎道:「記下了!」舉步上橋。


    行完了三丈朱橋,進入閣中。


    但見閣中窗明幾淨,打掃的纖塵不染,雲陽子正陪著四個身著彩衣的少年,圍坐在一張鬆木桌子四周談話。


    雲陽子當先站起身子,欠身對無為道長一禮,道:「見過掌門師兄。」


    四個身著彩衣的少年,也徐徐地站了起來,拱手作禮,但八道目光,卻都不期然地投注到蕭翎身上。


    無為道長合掌欠身,還了四人一禮,笑道:「不知四位大駕蒞臨,貧道未能親迎觀外,深以為歉,還望見諒。」


    四個彩衣少年微微一笑,齊聲說道:「我等久慕道長的大名,思欲一見,隻因不便打擾清修,以致拖延至今,始能一償心願。」


    無為道長笑道:「貧道疏懶成性,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動,近年來很多武林奇人,均未一晤,今日一睹諸位風采,實乃一大快事。」說話之中,就雲陽子身旁一張鬆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隻聽左首一個彩衣少年笑道:「道長世外高人,自是不像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整日裏在江湖上混闖。」


    無為道長微微一笑,道:「言重了……」輕輕咳了一聲,接道:「貧道雖然極少涉足江湖,但江南四公子的大名,卻是敬聞已久,隻因是尚未得人引見……」目光一掠雲陽子,接道:「師弟還不替我引見一下……」


    左首之人,接口說道:「不用了,還是我等自己來吧!兄弟一陣風張萍。」


    第二個彩衣少年笑接道:「兄弟五毒花王劍。」


    第三個彩衣少年輕笑一聲,道:「兄弟六月雪李波。」


    第四個彩衣少年冷冷接道:「兄弟寒江月趙光。」


    無為道長向四人一拱手,微微一笑道:「幸會了。」


    寒江月趙光仰起臉來,望著屋頂,冷冰冰他說道:「我們四兄弟今日聯袂來訪,是想向道長請問一事。」


    無為道長道:「貧道洗耳恭聽!」


    一陣風張萍朗朗一笑,道:「道長德高望重,天下敬仰,想必對咱們四兄弟的名聲,已是早有所聞了?」


    六月雪李波不容無為道長開口,搶先接道:「江湖傳言我門四兄弟,行事偏激,心狠手辣,但在兄弟看來,那是見仁見智之說,是非善惡,無非是心念作祟罷了。」


    無為道長仍是一副和善的神態,微微一笑道:「賢昆仲聲威遠播,天下有誰不知……」


    一陣風張萍朗朗長笑,打斷了無為道長之言,接道:「江湖上的傳聞,豈可盡信,我們兄弟今日冒昧來訪,一則是久慕道長的大名,特來拜見,二來是聽得人言,雲陽道兄南下歸來時,帶回來一個人質,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此人言語尖厲、刻薄,隻聽得雲陽子雙眉聳動,滿臉慍意,正待反唇相激,卻被無為以眼色阻止。


    五毒花王劍目光一掠蕭翎,接道:「道長乃武當掌門,一言九鼎,我們兄弟自然是信而無疑。」


    這幾句話,明捧暗刺,不讓無為道長有婉言推拒的餘地。


    無為道長淡淡一笑,道:「諸位言重了,貧道師弟確曾帶回一個身罹絕症的童子,但絕談不上什麽人質!」


    寒江月趙光冷冷說道:「道長可知那人是誰嗎?」


    無為道長道:「願聆高見。」


    六月雪笑道:「咱們兄弟四人,一向是直來直去,不轉彎子。道長可知道嶽雲姑嗎?」


    無為道長道:「嶽家劍法譽滿天下,貧道雖未見過那嶽雲姑,卻是早聞其名。」


    寒江月趙光道:「那人就是嶽雲姑之子……」


    蕭翎一挺胸,道:「誰說的,我叫蕭翎。」


    江南四公子八道目光,齊都投注在蕭翎的身上,笑道:「你叫蕭翎?」


    蕭翎道:「不錯啊!」


    五毒花道:「嶽小釵是你的什麽人?」


    蕭翎道:「是我姊姊。」


    寒江月趙光冷冷道:「你姓蕭,她姓嶽,怎麽是你的姊姊呢?」


    蕭翎究是年紀幼小,被他這一逼問,一時間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不禁為之一呆。


    一陣風張萍微微一笑,道:「不管你叫蕭翎還是嶽翎,和那嶽雲姑有著深厚的關係,那是不會錯了。」


    風花雪月四公子,常年相處,彼此的心意早已相通,不論武功,言語,均能相互配合,一冷一熱,一進一退,絲絲入扣。


    隻聽五毒花王劍打了個哈哈,接道:「九大門派中人,早已把我們四兄弟,列名黑道,但真正黑道上的朋友,卻又把我們兄弟視作白道上的人物,也許我們四兄弟,平日裏為人做事,不夠圓滑,以致落得兩頭為敵,都不討好。」


    這幾句話,聽起來平常的很,而且隱隱間,大有傾訴苦衷之意,其實骨子裏,卻是暗示無為道長,我們兄弟,可正可邪,可敵可友,行事獨來獨往,不論黑白兩道,我們都不買帳。


    無為道長修為有素,雖聞弦外之音,隻不過付之一笑,雲陽子卻忍不住心頭怒火,冷笑一聲,道:「王施主的話,聽來含含糊糊的,使人經緯難分,最好是說的清楚一點。」


    六月雪李波哈哈一笑,道:「我們兄弟的意思是,此次登山相訪,隻是為了這位小兄弟,並無其他用心。」


    此人陰沉圓滑,言意露骨,詞不傷人。


    雲陽子道:「這位小兄弟怎麽樣?」


    寒江月趙光冷冷說道:「我們兄弟無事不登三寶殿,貴派在武林中,一向聲譽清高,如若留著一條禍根,不但要招來無窮後患,且將落人話柄,兩位如肯答允把那蕭翎交給我們兄弟帶走,既可兔去無窮後患,也可和咱們四兄弟交個朋友。」


    雲陽子正待發作,卻被無為道長搖手阻止,微微笑道:「對四位的一番盛情,貧道先行領謝了,不過……」


    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來,由聽蟬閣敞開的大門之外,奔進來一個青衣道童,合掌對著無為道長一禮,急急遞上了一個大紅柬帖。


    無為道長一皺眉,打開封簡一看,隻見上麵寫道:「曹州楚崑山拜」六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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