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沈如婉珠淚突眶而出了,紛墜於地了,她悲聲地說:「無銘他留書出走了……」


    沈逸裕聽了不由一怔說:「留書呢?」


    「在這裏。」


    沈如嫻邁步遞了過來,然後一把攬住了她二妹的身子。


    沈逸裕略一瀏覽,就轉給了黃九公,黃九公道:「走,我們先去客堂,到客堂裏再慢慢地商討對策。」


    客廳裏,大家無言地落了座,留書分別地傳閱了過去,最後,沈如嫻說:「鳳姊,近期內你們幾位和無銘相處在一起,但不知可曾遭遇到什麽異常的事?」


    姚鳳婷略作思維,然後又抬眼看了甄宗威父女,但他們父女卻是一臉肅穆,一臉無助,姚鳳婷隻有螓首輕搖,心懷愧疚地說道:「除去了幽冥教的人,還是幽冥教的人,其他的,我們從未遇到過,而且也未所銘弟談起別的事和物。」


    忽然,沈如婉掙出了沈如嫻的胸懷,她淚眼婆娑地說:「那他一定去了幽冥教!」


    「不會的。」姚風婷委婉地道:「我們曾經專程地、刻意地去天都峰找過兩次,卻都沒有結果。」


    「正因為如此所以他一個人又乘夜找了去。」


    沈逸裕審慎地分析著,他說:「姚姑娘說得不錯,那是不可能的,幽冥教的事,無銘在留書中交待得十分清楚,而且,幽冥教近在咫尺,他又何必說要去十天半月呢?」


    「那會是誰約他呢?石家莊,九華山?還是萬裏船幫?必定是幽冥教,幽冥教約他去一個兇險的地方,我們一定要幫他去。」


    「到哪裏去幫呢?」


    沈如婉怔了一怔道:「四處找呀!」


    「天下之大,從何找起……」


    沈如婉吭聲地說:「那我們總不能撒手不管呀!」


    沈如嫻開口了,也緩下聲調說:「二妹,你可信得過無銘的功力?」


    沈如婉脫口道:「當然信得過嘍!」


    「那就是了,無銘所以不作明言,就是怕我們找他去,無銘既然不邀我們去,也必有他的理由和顧忌。」


    「那我們……」


    「姊的意思,何妨就順著無銘的意願,靜等他返來。」


    沈逸裕為穩定,也為安慰沈如婉激盪的心情,他加強語氣地說:「婉兒,如嫻的話說得很對,四叔也信得過無銘的功力和機智,縱有兇險,履險如夷;或有崎嶇,終化坦途,你就安心地等待他返來吧!」


    「謝謝四叔,也謝謝各位。」


    沈如婉吐出了一口氣,她無可奈何,幽幽地說著。


    這天,麥小雲來到了水定河下遊的一個渡頭,他見往來過渡的行旅不少,遂佇立在岸邊,並且踱起了方步,等待著下一班航次的到來。


    忽然,有一個頭戴粗篾鬥笠,身穿鐵灰長衫,腰纏土黃布帶,腳套六耳草鞋;及袖上捋,褲管高卷,手濕水,足沾泥,看將起來,十足是靠水生活的漢子。


    這個漢子的年紀約莫三十出頭,生得黝黝黑黑,生得粗粗壯壯,渾身是勁,渾身是力。


    他走到麥小雲的身前,嘴巴一裂,臉頰一展,露出了兩排參差不齊,黃白斑剝的牙齒,那是笑。


    然後,反手攫下頭上的鬥笠,躬躬身子笑笑說:「這位公子,您要過河?」


    「是的。」


    「那小的有一艘舢板泊在那久……」中年漢子頭一轉,手一指,然後繼續地說:「可以送公子渡過對岸。」


    「喔!多少錢呢?」


    以前,凡是吃喝花用,麥小雲是從不問價錢,但是,如今不同了,因為他阮囊羞澀,腰存不多了。


    「二十文錢。」


    那個漢子伸出了兩個手指頭,軟下聲音,挺著笑臉的說著。


    「唔……」麥小雲抬頭看看,他見固定的渡船已經駛到了岸邊,正在鉤樁,正在係纜,因此懷著歉意地說:「對不起,不用了。」


    「那公子就給十五文好了……」中年漢子臉色一優,急切地說:「小的上有老母,中有弱妻,下有稚子,一家五口全靠我擺渡幾個散客過日子,行行好,上天保佑公子長命百歲,福壽綿延……」


    這阿諛之詞是真心祝禱?是職業伎倆?還是……那除了他本人以外,誰也不得而知了。


    側隱之心,人皆有之,何況麥小雲是佛門弟子,是俠義中人,又何況那隻是多化一點點小錢,什麽地人都可以節省焉。「好吧!我就坐你的船好了。」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中年漢子眉開眼笑,打躬作揖地說:「公子請隨我來。」


    他轉身上了,麥小雲也啟步跟了上去。


    這艘舢板頭翹尾翹,又窄又長,輕便、靈巧,吃水淺、轉身快,一經劃動,其快如箭,其名叫「船」。


    中年漢子熟練地、快捷地跳了上去,小船一不搖,二不搖,隻微微的朝下沉了一下而已。由此看來,果然是一個靠水吃飯,靠船吃飯的人。


    他利落的在船尾一坐,接著握起雙槳左右平撐,借穩定船身,便於上下,說:「公子小心,請上船來。」


    麥小雲雖然不諳水性,但他卻身蘊上乘武功,是以隻微微地提起功力,一躍、一騰,猶如一隻海鷗,也像一片柳葉,輕飄飄地也登上了小船,他站在船首。


    中年漢子見了似乎頗感驚異,他又展齒一笑,說:「看公子弱難縛雞,乃屬斯文一派的讀書人,怎麽對船性竟然也會內行如此,小的自嘆不如呢?」


    這可能是他個懂武藝,以故誤將對方的功能視之為技巧了。


    麥小雲不加解釋,隻是回首也報之以一笑。


    中年漢子左槳一豎,右槳一劃,劃的是動力,豎的成舵把,因此,船尾化軸,船首猛旋,它指向了江心,指向著對作,接著,雙槳並運,小船就立即射了出去。


    「公子貴姓?」


    「喔!小生姓麥。」


    因人而異,對一般平常百姓,他總不能以江湖口氣自稱為「在下」、或者「區區」。


    「出去遊學?訪友?」


    「唔——」麥小雲略一遲疑說:「探親。」


    中年漢子脫口地說:「在江南?」


    麥小雲聽了一個怔忡,他又回頭看了付方一眼說:「你怎麽知道?」


    中年漢子顯得有點惶然,他立即分解地說:「小的隻是隨意猜猜,隨意猜猜……」


    「那怎麽會猜得那麽遠呢?要知道江南距這裏有好幾千裏的路。」


    「因為……因為江南人文薈萃,風景秀麗,對,風景秀麗!」


    中年漢子舒然地說著。


    「嗯!」


    麥小雲算是回答對方的問話,但也釋去了自己心中的疑念。


    舟船的種類繁多,舢板、舴艋是小舟,用的是槳,舫-、(舟昌)(舟某)屬平船,用的是櫓,至於大的、巨的如(舟餘)(舟皇),如(舟蒙)(舟童),又改用槳了;不過,它們的槳棹眾多,還鋪上帆,有的地方又以纜纖牽拖拉。


    未幾,江心到了,可是舢板在這個時候,這種地方卻停了下來,麥小雲回頭看看那個中年漢子,那個中年漢子見了臉色頓時一陣陰晴,眼光一陣閃爍,口中滯滯吶吶地說:「船好象是出了毛病,待小的下去看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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