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了,沒親沒戚,沒兒沒女,何必還要回去?有了太多銀子,隨便找個城市耽下來,然後置產買屋,再抬它一個嬌滴滴的婆娘,這下輩子就舒舒服服,不用愁了。」


    「對呀!你點了多,心眼惡,真是一隻白瘢狼!」傻狗一臉興奮地說:「那我們再回房去睡它一個回籠覺。」


    「不行!」白瘢狼意地說:「二十八棵紅柳莊離這裏有二十餘裏的路程、我們必須出去轉它兩個時辰回來方可向姓安的搪塞說-大爺已經搬離了那個地方,找不到人才成呀!」


    「好,我們這就走吧!」


    白瘢狼和傻狗揩揩嘴巴,拍拍屁股出門而去。


    他們一走,紅衣姑娘也站起來了,她邁進後麵的院子,隨手拖過一把椅子,對著一間客房坐了下來。


    麥小雲雖然沒有聽見兩個漢子起先談的是什麽言語,但是.他知道必定又有事故將要發生了。


    他就挪動一下身子.使視線更為廣闊一些,繼續地看情形延展下去。


    沒過多久.那間客房中出來一位玉麵豐神的年輕書生。


    這年輕書生回目瞥丁坐在一端的紅衣姑娘一眼,顯得渾身焦躁,滿臉不安,就張口大聲地呼喊了起來。


    「店家——」


    一個店小二匆匆地跑了過來說:「客官,你要點什麽?」


    「什麽都不要。」那個書生指一指院子中的一塊大石說:「隻請你把這塊石頭搬進我的房中去。」


    「什麽呀!」店小二聽了不禁瞪大了眼睛,張開了嘴巴,然後愣愣然然地說:「客官,你這是尋我開心呀!我隻是說來客店中的一個小二,跑跑腿,端端盤,篩篩茶,或者抹抹桌子全在行。


    若是拿得動這塊二三百斤的石頭.早就上京去考武舉了!」


    「那你就叫幾個人來抬吧!」


    店小二略一躊躇,說:「這塊石頭少說也有二三百斤重,而且又一半埋在泥土中,若要把它給弄出來,用化上一番功大哩!」


    「你去叫吧!」那個書生迫切地說:「到時候多賞他們一些酒錢也就是了。」


    俗語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誠然,店小二一聽有賞錢可拿,獨裏吃了參,有精神,腳底抹了油,輕快了。


    幾曾何時,店小二大大小小帶來了四五個人,一人手中拿著鏟子,一個肩上擱著扛棍,還有麻繩什麽的。


    拿鏟子的那個漢子捲起衣袖,捋上褲腳.然後一鏟一鏟地鏟人石義四周的泥土。


    吐吐氣,挖搓手,用力撼了一下,結果,蜻蜓撼石柱,紋風不動!


    「呃——你們幾個是蠟燭呀!別光是插著不點。」鏟土的漢子朝另外幾個人吼了起來,接著說:「過來幫忙呀!」


    「老羅,來。」其中一個招呼著旁邊的一個說:「一起動手。」


    「吭唷,吭唷……」


    四五個人七手八腳.推呀搖呀,可是,石頭好像是生了根,依然故我,舒坦得很,安詳得很。


    絳衣姑娘款款地走過來了,她說:你們這是幹什麽呀?」


    「喔!」店小二立即接口說:「姑娘,那位客官擬借用這塊石頭,我們正在把它弄進屋裏去。請你站遠一點看吧,免得不小心給碰著了。」


    「搬一塊石頭又何必勞師動眾,弄得人仰馬翻呢?」


    店小二聽了冷冷地一笑,說:「姑娘,你別小看了它,這塊石頭少說也有二三百斤,重得很呢!」


    「嘎!是嗎?恐怕沒有那麽重吧?」絳衣姑娘淺淺地笑了一下,說:「讓我來試試。」


    幾個工人落得能休息一下,大家各以看笑話的心情退了開去。


    絳衣姑娘凝眸一看.見這塊石頭成寶塔狀,上下寬大約二尺來高,-尺見圓,頂端還鑿有一個鎖眼,想是磨房碾間中所用的石吊、石樁。


    她間間腰,她束束袖,然後伸出纖纖玉手,灌上了力,使上了勁。


    動了.動了,漸漸地,周圍的泥土翻了,尾端的底盤露了,「嘿!」的一聲響起,石吊已經全部提離地麵!


    這是驚人之舉,因此.有人在喝彩,有人在瞠目。


    再也沒有輕視之心,再也沒有嘲笑之情,連坐在外麵的麥小雲,也不禁暗暗地讚許了起來。


    隻有那位美書生,那位書中見了反而一瞼尷尬,坐立不安!


    「放在哪裏?」


    「這位公子。」店小二緊接著跟上一句說:「放在哪裏啊?」


    「喔!」那位書生怔怔然地猶如大夢初醒,說:「放在屋裏,放在屋裏。」


    「帶路呀!」


    絳衣姑娘有意無意地瞟了對方一眼,沒好氣地說著。


    「是,是。」


    少年書生略一趄趑,旋即三步兩腳地走進了他所住的房間之內。


    絳衣姑娘立時提起石吊,步上了石階,邁人了房間,然後輕輕地放在牆壁旁邊。拍拍手抖抖衣,轉身就坐在桌子旁的凳子上。


    那個書生見了心中一急,這一急倒急出了靈機來,他趕忙由懷中摸出二兩紋銀,說:「有勞姑娘,有勞姑娘。」


    「有價錢,有報酬,何勞之有?」絳衣姑娘毫不客氣地接過了銀子,繼續地說:「不過,我替外麵的幾個謝謝你了。」


    話聲一落,人即走到門口,朝著外麵張望的幾個工人又開口了。


    「這些銀子是這位公子賞賜的,你們拿去分吧!」


    店小二展著笑臉,欲迎還拒地說:「沒有就算啦!何況這塊石頭乃是姑娘提進上的,銀子也應該同於姑娘。」


    「拿去吧!不用客套,我隻是替你們代代勞罷了。」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幾個人眼開眉笑,歡天喜地地走了。


    絳衣姑娘支使開了房間外麵所有的人,一個大轉身,又回到原來的桌子邊,大剌剌的坐了下來。


    少年書生抬眼望了對方一眼,感到手足無措,他囁嚅一會,才吶吶地說:「姑娘還有事嗎?」


    「我費力地替你搬進了石頭.你難道連茶也個請我喝一杯?」


    坐在大廳中的麥小雲,如今雖然看不見房間小的情形,但二人的對話,仍是聽得十分清楚。


    「喔!失禮了!」


    少年書生笨手笨腳地從茶壺中倒出一杯茶來,然後端端正正地放在絳衣姑娘的麵前。


    可是那位姑娘又是藉口,她並不喝茶,接著慢條斯理反客為主地說:「你請坐呀!」


    「是,謝謝,謝謝。」


    書生顯得侷促,顯得拘束。


    「公子要這石頭作何用途?」


    「這……這……」


    這位書生姓安名龍媒,正是前廳中兩個腳夫的僱主。


    因他的父親在淮西府作管河州判,就遭黃河決境所牽連,上判賠銀六幹兩,是以他變賣家產,由京畿風塵僕僕解銀去淮西繳庫。


    有道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有道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剛剛上道不久,老家人就患病不能隨行。


    安龍媒不由急得團團轉,像煞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幸虧老人家有一位親戚住在離茌平不遠的二十八棵紅柳莊,遂備書請那位親戚代為護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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