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間,沒有什麽好談的!」


    「這可不一定.來日方長啊…」


    黑衣人早有所備,早有所謀,這時,他雙腿互蹬,一個鷂子沖天,人已倒縱而起,旋即二臂一劃,就騰入山岩上的樹林中了。


    徐至瑜想追.但是,他力有不足。


    整夜未眠,整日末食.來回奔馳,兩場打鬥,人究竟是血肉之軀.不比鐵打金剛.隻有悠悠地長嘆了聲。


    望望黯黯雲天,望望靄靄山林,又望望那餘燼處的地藏王菩薩廟,口裏喃喃地說:「唉!一生英名,毀之-旦,辛勤耕耘,付諸流水,是天意麽?是命運麽?我心不甘,-定要揪出這個賊子!」


    他轉過下身子,失意地踱向山崗而去……


    果真是「事分緩急,情量輕重。」


    凡天時,凡地利.凡人事全都與麥小雲兄弟有所違和的。


    天時:臘月朔日,大寒正臨。


    地利:瑞雪封地,道路準尋。


    人事:洞房花燭,燕爾新婚。


    但是,他們還是摒擋一切,不顧艱辛地直向安徽九華山飛奔而去!


    雙雙運起了神功,曉行夜亦行!


    瞬息的合眼閉目.深長的轉氣吐納,聊以恢復疲勞。


    早晚吞顆靈藥,不時口銜雪水,藉以充飢止渴。


    大白天,偶爾也有因急事趕路的人,為免過分的驚世,過分的耀炫,是以隻展開著「草上飛行。」


    夜晚,萬籟俱寂,天地茫茫,他們則施上了「踏雪無痕」!


    翌日辰牌不到,兩個人就已經馳到了地獄門的所在地——冷穀。


    震驚現在臉上,憤怒隱在心底,一眼望去,地獄門中是滿目瘡痍,一片淒涼!


    是什麽人?是什麽人這樣殘暴?


    是什麽人這樣惡毒?


    麥小雲和麥無銘互望一眼,隨之會心地展開了行動,一個向左,一個朝右,各沿著山壁巡行了過去。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他們初到乍達,誰都想急切了解真相,何況兄弟二人經常是心意相通。


    二個人的速度奇快,仿佛在走馬看花。結果,沒多久就在中間會合了。


    又是一個相同,那就是他們同無所獲。


    舒出了一口濁氣,交換了一個眼色,二個人一言不發,閃身而過,第二度出發。


    這一次仔細了,謹慎了,改巡行為搜索,對每一叢葛藤,每-個洞窟都會去探上一探,看上-看。


    並且,有心的帶出聲音響動,期使躲避的、受傷的人能出來求助或聯繫。


    忽然間,麥無銘走到一個非常熟稔的地方,那就是他第一次摸入地獄門的出口——幽冥道。


    刻意地拔開洞口葛藤,嚴謹地防備有人施襲,功加二成,向內逼視,凝氣發聲,朝內呼喚!


    但是,隻聽回音波盪,未見人影顯現,他廢然了。


    不約而同地,兄弟二人步入了穀內現場。


    現場裏觸目驚心,凝結了的鮮血成條成團,陷入在雪內,離了魂的屍體或仰或蜷,仆倒在雪上,燒焦了的樑柱變炭變灰,散落在四處,屏坍牆圯,磚斷瓦昨……


    他們怔怔地凝望著、注視著,衰山心起,淚從眶落,誰說鐵漢不傷悲?誰說英雄不流淚?


    人是草木麽?人是山石麽?真是違心之論!


    此地不用找,此處也不用翻,縱然有人埋入雪中,壓在牆底.這裏原稱地獄,也像天堂,天堂地獄一線之隔,那也已經由地獄飛升到天堂了。


    風吹林動,積雪紛墜,有聲有影,聲是風聲,影是樹影,原本不足為奇,但是,在一處鬆林之間卻有一個異於尋常的聲影!


    麥小雲發覺了,麥無銘也發覺了,但他們心思相同,嶽立如故,依舊扮演著一對翁仲。


    因為,山中有獸,林內有禽,那聲音,那形影,多半是出自禽獸的走動。


    當然,山林中可能也有人出沒,敵方之人嗎?不可能,因為地獄門已經煙消雲散.已經物毀人亡,敵方之人就沒打不離去的道理。


    已方之人嗎?也不大可能,他們兄弟剛才曾在各處遊行,多方找尋,己方之人就不會不出來會合,這是理,也是情,難怪麥小雲兄弟都默然不動了。


    不知過了多久,山穀口忽然掠進幾個人來。


    「哦!是他……」麥無銘心中一寬.他立即出聲招呼了:「清心」


    「沙彌」清心一見到麥小雲兄弟二人,頓時加速了腳步,像見到親人一般電投入麥小雲的懷抱.悲聲地說:「師兄,師父他……」


    他還是認不出二位特使誰是誰來,隻是麥小雲離他較近,因此也管不得是馮京或馬涼了。


    麥無銘踏上一步,急口地說:「師伯怎麽了?」


    清心霍然抬起了頭。他撬口看著麥無銘,雖然還是分不清,但卻知道自己錯了!


    因為,叫師父為師伯的人才是他的師兄.才是麥無銘.才是地獄門中的第一巡行特使。


    其實,「中黃真經」中之地獄誌並無巡行特使之編製,孤雲上人之這麽委任麥無銘為第-巡行特使,麥小雲為第二巡行特使,大概是便宜他們在外行使職權,該是「賞善使」、「罰惡使」之別稱。略一遲疑,略一忸怩,清心離開了麥小雲懷中,戚戚地說:


    「師父他被人所害了……」


    麥無銘昕了心頭-沉,焦灼地說:「是什麽人?」


    「卓小倫……」


    「卓小倫?」麥無銘既驚心.又猜疑地說:「卓小倫能害得了師伯他老人家?」


    「是的。」清心補充地說:「還有徐至瑜!」


    「徐至瑜?」


    這次麥無銘大大地震動了起來,麥小雲也是。


    「是的,他們串連了石鏡濤等人……」


    「師伯現在人呢?」麥無銘急促地追問著。


    「小弟將他藏在一處地穴之內……」


    麥無銘又迫不及待地說:「走!帶我去!」


    「是。」


    同清心一起的那幾個人當然是青陽城隍及下屬人等。


    但是,事出突然,情最孔急.清心疏於介引,麥無銘又無暇顧及.而江勝海他們更是難以插口和貿然謁見了。


    清心轉身疾走.穿過廠樹林,躍過了山溪,再回過已經倒坍在地原菩薩的居處,山岩邊懸崖下,他突然跪了下去,以雙權手耙開了一簇葛藤,赫然一個山洞,或者稱之為地穴出現了。


    由於它不能算洞,稱穴也屬勉強,隻不過星懸崖下麵的一個凹處而已,冉加清心又刻意地將葛藤荊棘覆在上麵,因此麥氏兄弟適才給忽略了。


    何止他們兄弟,連久居地獄門的徐至瑜。和切身有關的蒙而人找了幾次也都沒有發現呢!


    其實,蒙而人是過慮了,即使他圖謀了地獄門,即使他毒害了老菩薩.菩薩未死,也是心懷佛念,苦渡眾生,不致於會置他於死地的。


    清心弓身探首,小心翼翼,恭恭謹謹地將菩薩抱了出來,他尚未站起,麥小雲就一把接了過去。


    麥無銘更不怠慢.抬手一按菩薩額頭,再探菩薩腕詠,體溫低降.血波微弱,氣息亦如遊絲,幸而心脈係延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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