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


    ‘嗯?’


    楚狸回頭,看見男人朝她走來,點著她的鼻尖,想生氣但又憋著了:


    ‘躲在江南,讓我好找。’


    ‘跟我回帝都城去,有我在,沒人敢針對你。’


    楚狸莞爾一笑。


    ‘小九,你小時候可愛哭了,有一次,你被七皇子揍了,纏著我哭,可我實在沒有耐心給皇帝哄兒子,就把令牌給你,騙你說是糖,你當真用力一咬,把乳牙都磕掉了。’


    ‘小九,跟我在一起吧,不然,我就把你用鼻涕吹泡泡的事告訴別人。’


    ‘小九……’


    ‘小九!’


    乍然畫麵一轉,夜色下,男人全然不顧的跳下斷崖。


    “不要!”


    楚狸猛地睜開雙眼,動作幅度過大,不知撞到了什麽,跌了下去,才發現自己身在馬車之中。


    “醒了。”


    楚夜離神色微喜,隨之皺眉,“怎這般不小心?”


    剛伸出去的手,卻被狠狠拍開。


    “別碰我!”


    楚狸揪著領口的衣物,蹬著腿退到馬車的角落,與他隔開最遠的距離。


    男人眸色微暗,看著被拍紅的手背,隻是一瞬,便自然而然的收回了手,


    “天冷,把毯子裹好。”


    是啊。


    天冷。


    寒冷的冬日,從崖底吹上來的風,像鋒利的刀子,能把臉上的皮膚割破,墜入其中的人又該是怎樣的寒冷與絕望……


    光是想起,她的眼角不禁快速變紅。


    楚夜離把毛絨絨的毯子蓋在她腿上,“節哀。”


    楚狸倍感可笑。


    這兩個字竟然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楚夜離,你想要的東西已經得到了,複國、皇權,觸手可及,你放我走吧。”


    楚夜離默然的看著她:


    “我真正想要的東西,你豈會不知?”


    他說過,天下與她,他一樣都放不下。


    “你曾說,世間沒有兩全之法,可我做到了,小九。”


    他都得到了。


    “是嗎?”


    看著男人依舊溫和的麵孔,但她的眼底已無半分昔日的兄弟情義,腦中回放的盡是楚棣遲被誘騙跳崖的畫麵。


    忽然拔出發間的簪子,俯衝著刺去:


    “你去死吧!”


    男人的動作更快一步,捏住她的手腕,側開頭時,尖銳的簪子擦著脖子過去,隻刺破了皮。


    輕微刺痛。


    更痛的是他眼底的受傷。


    她要殺他……


    可,那又如何?


    藏起痛意,湧出的是極致的偏執:“小九,你真是偏心極了,小時候,你明明說過會永遠跟我在一起!”


    楚狸憎恨的瞪著他:


    “幼年時說過的話,豈能作數?若是能重來,我寧願沒有你這個五皇兄,永遠都不去清風居,不認識你!”


    楚夜離拔掉她手裏的簪子,


    “隻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後悔?


    晚了!


    “我也愛你,可你眼中隻有楚棣遲,你從不會回頭看我,哪怕我為你做的再多,做的再好,也比不上他。”


    “別把你自私的占有欲,當作愛。”


    別把這麽大的黑鍋,往她頭上扣。


    “據我所知,楚棣遲從前待你並不好!”


    楚狸冷笑道:


    “是啊,可他願意為了我,跳進斷崖,舍身不顧,你能嗎?楚夜離,你能為我去死嗎?”


    “可以。”


    他的回答毫不猶豫,重新把簪子放進她的手裏。


    “隻要你想,我便給你這個機會,可是小九,你要慎重考慮好,攝政王已經死了,逍遙王也死了,若無我在大楚坐鎮,你覺得楚傲天能扛起這麽重的擔子?”


    “另外,隻有我能為大楚帶來和平,重塑大楚與南蠻的關係,我若一死,南蠻勢必攻打大楚。”


    屆時,大楚勢必滅亡。


    楚狸聽著這一切,握緊簪子,恨不得即刻殺了他,可卻怎麽也下不了手。


    大楚亂了。


    國滅,則千萬家滅。


    八皇兄,母妃,義父……所有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往日,楚棣遲在時,是他以一人之力支撐著大楚的內憂外患,一步一步的慢慢收複,扛起重擔。


    他不在,大楚群龍無首。


    楚狸眼中蓄滿淚,有殺意,恨意,也充滿了痛苦:


    “楚夜離,我恨你……”


    楚夜離眸色微暗,就當沒聽見,“嗯,我也愛你。”


    “我永遠都不會愛上你!”


    永遠不!


    “話別說的那麽絕對,小九,餘生漫長,我們有的是時日慢慢消磨。”


    在漫長的歲月裏,人的記憶會被衝淡。


    在不同的年齡段,有不同的認知與看法。


    遲早有一日,她會看見他的好。


    “我不會忘記,”楚狸憎恨的看著他,“無論過去多少年,我都不會忘記,楚夜離,此生我與你勢不兩立。”


    楚夜離隻是一笑,修長的指尖掀開車簾一角。


    深冬。


    “下雪了。”


    隻要有心,事事必成。


    他已經得到了她的人,不怕得不到她的心。


    阿玉策馬過來,“主子,還有半個時辰抵達前麵的城池,是否要進城休整半日?”


    “嗯,你去安排。”


    “是。”


    楚夜離放下簾子,“小九,我們現在正在回都路上,馬車走的慢,大概要十日,才能到帝都。”


    楚狸側開頭,默然的坐在一旁,一言未發。


    “軍醫說,你急火攻心,鬱結心口,那口血吐出來便也好了,可身子還是該好好調養。”


    他拿起矮桌上的甜糕,遞給她。


    啪!


    拂手拍落。


    他眉心一攏,卻不生氣,“不吃甜糕,那我們去城裏吃魚,你喜歡吃魚。”


    還喜歡吃辣。


    要麽無辣不歡,要麽就吃甜食,偏中性的酸和苦一律不沾。


    她的喜好,他全都記得。


    “我已經命人提前回都報喪了,說是清剿逍遙王時,兩敗俱傷,攝政王戰死,他的王府,與死後的殊榮,我都為他保留著。”


    那她應該感謝他嗎?


    楚狸沉默的側著頭,抿著嘴,半個字都不想說。


    “小九……”


    他絮絮叨叨的話家常,直至半個時辰後,隊伍進了城,在一家上好的酒樓前停下。


    楚夜離下了馬車,但楚狸並沒有動身的意思。


    “小九?”


    “下來,你從昨晚到現在滴水未進,我們去吃飯。”


    楚狸目光薄涼的看著他:


    “楚夜離,我殺不了你,難道還沒有權力主導自己的身體?我不餓,我不會吃一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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