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王偷了個懶,可讓秦牧羽這邊忙得焦頭爛額。


    把拓跋墨帶回自己的營帳,可這小家夥著實太活潑了,跟鸚鵡一樣嘰嘰喳喳的:


    “哇,有烤兔子,哥哥,我可以喝一口酒嗎?”


    “不可以!”


    他才多大。


    拓跋墨神色微暗,嘴角緩緩斂了下去,“我打小就沒了娘,根本沒人疼我,也沒人慣著我……”


    “那就喝小半杯吧。”


    “哥哥最好了!”


    拓跋墨手腳並用的爬上了椅子,拿起烤兔腿,撕下來一塊,放進嘴裏,再抿一口小酒。


    嘖!


    那享受的姿態,那眉眼的慵懶,竟與殷王有八分相似。


    秦牧羽坐在一旁,隨手拿起一本書翻了翻,等著殷王那邊派人來接。


    “哥哥,你長得真好看,比我父王還要好看。”


    秦牧羽抬頭:


    “不要用這個詞形容男人。”


    “知道了,漂亮哥哥。”


    他頓默。


    “哥哥,你認識我父王,那你知道我父王天天往這邊跑,是因為什麽嗎?”


    因為他無聊。


    隔三差五的請求談判,見了麵,正事不談光聊天。


    那個男人著實是閑出花來了。


    “不知道。”


    “你不知道呀?那真是太可惜了,父王說他交了一個好朋友,我還以為哥哥認識呢。”


    秦牧羽拿書的手微頓,“他……是這樣說的?”


    “嗯!父王從不撒謊。”


    拓跋墨咬著兔腿,青澀的聲音嫩嫩的:


    “以前,有很多人想跟父王交朋友,討好父王,結果連我們家的大門都進不去。”


    秦牧羽垂眸看著書頁,指尖扣著頁麵卷了卷,又捋開。


    忽然起身朝外走去。


    “哥哥要去哪裏?”


    “看看你父王派人來接你了嗎?你老實待在這裏。”秦牧羽掀開簾子,外頭的王恒立馬過來。


    “少將軍。”


    “殷王那邊可有派人來?”


    “並未。”


    秦牧羽皺眉,“可有把消息送過去?”


    “按照您的吩咐,已經送過去了,但殷王並未派人來接孩子。”


    這?


    幾個意思?


    殷王膝下就隻有這麽一個兒子,不可能不重視。


    “或許是消息還沒有送過去,中間出了紕漏,再派個信兵去送消息。”


    “是!”


    王恒這就去辦。


    約摸有等了半個時辰,夜深了,仍未等到殷王的人,倒是小家夥連連打著嗬欠,吃飽喝足後,已經困得不行了:


    “哥哥,今晚阿墨可以跟你一起睡嗎?”


    “不可以!”


    他神色一怔,看著男人堅毅的麵容,眼角慢慢變紅:“哥哥怎麽跟父王一樣,都不要阿墨,我打小就沒了娘,沒人疼……此時此刻,我的娘親一定在天上急的團團轉……”


    “……”


    秦牧羽沒帶過孩子。


    現在的小孩都這麽讓人頭疼嗎?


    以前阿狸小的時候……哦,別提了,這個孩子比阿狸小時候乖多了。


    -


    南蠻王都。


    “恭喜王上尋回大王子!”


    “恭迎大王子還朝!”


    王宮的夜,燭光通明,座座宮殿照耀得跟白日一般絢爛,奢華的宮宴場合之上,百官跪地,烏泱泱的一片,整齊的聲音直衝天際。


    今夜,是南蠻王特地為大王子置辦的認祖歸宗宴。


    高座之上,南蠻王身著一襲深褐色的刺繡龍袍,張揚的同時又有幾分陰惻,舉杯作笑:


    “平身!”


    “謝王上!”


    “二十三年前,王後臨盆時,遭到穩婆與暗敵的聯合,害得大王子流落民間,此後失了下落,彈指便是二十三年,如今,孤終於尋回了親生血脈!”


    旁坐,年輕的男人站起身來,舉杯敬南蠻王:


    “孩兒有幸歸家,日後,定好好孝敬父王,為父王分憂解難!”


    “好,哈哈,好孩子。”


    拓跋揚折身坐下。


    接下來,便是送禮環節。


    首領太監捧著冊子,一樣一樣的高聲念:


    “宰相大人奉如意避毒筷一雙,願大王子歲歲康健!”


    “宣威將軍奉白虎筋所製弓箭一柄,願大王子文能安邦、武能定國,民心所向!”


    “侍郎大人奉……”


    每高聲念一樣,殿內的議論聲便大一分,權臣們舉杯敬著王上與大王子。


    首領太監高聲念:


    “薑侯爺奉……”


    “這麽好的日子,怎麽能沒有我拓跋明月!”


    喧鬧的氣氛之中,一道清冷的女子嗓音穿插而入,帶著極強的穿透力,猶如一記定海神針,插在大殿中央,令眾人的聲音戛然而止,紛紛扭頭看去。


    公主!


    竟然是公主!


    不少人站了起來:


    “公主怎麽回來了?”


    “她不是被困在蘭城……”


    “她……”


    長長的紅毯一直鋪設到宮殿外,在紅毯的盡頭處,女子纖瘦的身形孑然而立,孤身一人,手裏捧著一隻禮盒,邁著沉穩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來。


    南蠻王眉頭輕皺:


    “你要回來,孤怎麽沒有收到消息?”


    拓跋明月的目光穿過眾人,筆直的看著這位曾經敬愛、敬仰,視作天一般的父王,勾起唇角,字句平靜的像一汪死水:


    “我手下的人盡數困在蘭城之中,可也不願耽誤兄長的好日子,便獨身趕了回來,為兄長祝賀。”


    行至殿中。


    駐足。


    她孑然一身立在眾人中央,挺直的脊背似有幾米高,目光筆直射向上座的年輕男人:


    “恭喜兄長!”


    拓跋揚先是看了南蠻王一眼,得到準許後,方才起身道:


    “妹妹被困蘭城之事,我已經聽聞了,本想忙完這段時日,再派兵支援,沒想到妹妹已經回來了。”


    殿內,一陣悉嗦聲:


    “公主此戰死傷了十餘萬將士,她還有什麽資格領兵打仗?”


    “誰會擁戴她?”


    “她一個女人,就該成親生子,開枝散葉,養在後宅裏伺候夫君,侍奉公婆,成天舞刀弄槍像什麽樣子?”


    “以前,我們沒有王子,不得已擁戴她,可如今王上已經尋回了王子,公主自然該交還手上所有的權力……”


    不少稀碎的字句傳進拓跋明月耳中。


    每一個字,每一個詞,都帶著那麽強的攻擊性。


    拓跋明月像是什麽都沒聽見似的,平靜的站在那裏,淡淡掃視過去的目光,將每個人的麵孔,他們的神情與模樣,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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