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


    向月著急的四處奔走,尋找,卻在一個回頭時,冷不丁的瞧見了楚狸。


    “謔!”


    她雙目睜大:


    “小楚公子,你方才去哪了?”


    楚狸麵色如常:“方才不小心撞了人,你不肯為我解圍,我自然是去想辦法了。”


    “想什麽辦法?”


    向月不太相信她的話。


    “我趁他不注意,拔腿就跑,他追了我兩條街,還是被我甩掉了,我繞了一大圈,現在才繞回來。”


    向月皺眉。


    當真如此?


    她沒有趁機搞小動作?


    向月心生懷疑,可看著楚狸的模樣,發現不了絲毫端倪,即便起疑也找不到證據。


    但轉念一想,如果她要逃跑,為何又要回來?


    向月冷聲道:“你要做什麽,事先給我說一聲,不要再不聲不響消失在我的視線範圍裏,否則,我一定會原封不動的回稟長公主。”


    楚狸驚訝:


    “稟報長公主,你又把人看丟了?”


    她咬重了‘又’這個字,令向月的臉色格外難看。


    竟敢嘲諷她!


    該死!


    瞪著楚狸背著雙手、繼續去逛街的背影,向月咬緊了後槽牙,跟了上去。


    小楚公子已經回來了,怎麽不見向鬱?


    向鬱去哪了?


    半個時辰後,楚狸回了王家客棧,明天還有事要做,早早的便睡下了。


    等宮宴結束,楚夜離回來時,她屋裏隻點著一盞起夜的小燈盞,光芒暗幽幽的,輕輕推開門縫一角,便見女子蜷縮在榻上的嬌小身子。


    她喜歡卷著被子、貓著睡。


    那縮成一團的樣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個黑乎乎的腦袋在外麵。


    溫暗色的燭光灑在她的臉上,暖極了,也令楚夜離的心柔軟到了極點。


    拓跋明月站在一旁:


    “夜離哥哥,她已經睡了。”


    “我隻看看。”


    楚夜離沒有進去,可心口已經被填得滿滿的。


    預想著往後,他每次回家時,都有這麽一盞小夜燈為他而留,有這麽一個人在此等他,成為他眷戀依賴的港灣。


    是家。


    他們的家。


    他與她的家。


    楚夜離扶著門框,眼底的光柔軟極了。


    小九,再委屈你一段時日,待一切結束,我會給你一個安穩的家。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拓跋明月看著他眼底的柔軟、全都朝向另一個人,她眸色微暗,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但極好的修養與品德告訴她,要理智。


    因為理智,她給出了理智的建議:


    “夜離哥哥相信她,可她相信你麽?”


    “她是一個值得相信的人麽?”


    楚夜離側眸,眼中隱有不悅。


    拓跋明月道:“夜離哥哥不要介懷,我說這話並非針對她,隻是想提醒你,太輕信別人,容易迷失自己。”


    “小九不是別人。”


    淡淡的幾個字落下,他掩上門,提步離開。


    拓跋明月抿唇。


    但憑這句話,你就已經迷失了自己。


    你已經不是從前我所認識那個,冷靜、沉著、事事都運籌帷幄的楚夜離了。


    “向月。”


    “公主。”向月快步奔來。


    “小楚公子今夜可有異動?”


    向月略微猶豫後,方道:


    “沒有,一切如常。”


    她隱瞞了中途的那段小插曲。


    如果公主知道的話,肯定會責備她辦事不力、接連出錯,並懲罰於她。


    她想著,小楚公子並沒有逃跑,雖然中途失蹤了半刻鍾,但又乖乖回來了,應該不是什麽要緊的事。


    但她心裏又有些不安。


    怎麽一直不見向鬱?


    -


    翌日。


    楚狸起了大早,拓跋明月去上早朝,楚夜離也去了王宮,置辦公務,她翻了窗戶出去。


    成功溜走。


    與獨眼龍和細眼狗碰麵後,立即趕往司蠱局,不過,中途又去辦了一件別的事。


    司蠱局。


    抵達時,由於正是上早朝的時間段,官階高的巫師都去上朝了,司蠱局裏隻有下人走動。


    三人從後門翻牆,悄然無聲的摸了進去。


    “小楚公子,這邊。”


    細眼狗跟獨眼龍昨晚已經趁夜,摸清了司蠱局內的大致位置。


    有他們相助,楚狸事半功倍。


    “多謝諸位,小金條必定少不了你們。”


    獨眼龍掀開窗,三人摸進一間書房,“小楚公子說這話便見外了,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若是幹一般的活兒,哪裏掙得到那麽多錢?”


    細眼狗低聲道:“小楚公子不必擔心我們的安危,若情況不對,我們自己會跑。”


    “……嗯。”


    很好。


    她就喜歡跟這樣的人打交道。


    直來直往,沒有心眼子。


    “半刻鍾後,便是下朝時間,這裏是仇巫師當差的書房,等他下朝,正好能逮住他。”獨眼龍道。


    楚狸踱步尋了一圈。


    這裏與普通書房別無二樣,桌上擺放著書籍冊子、筆墨紙硯、瓶瓶罐罐,那些罐子裏養著許多蟲子。


    蜈蚣、蠍子、蜘蛛、還有蠕動的黑蛆……


    楚狸看了一眼,隻覺頭皮發麻。


    這些便是蠱蟲?!


    她拿起桌上的小竹筒和鑷子,挑了幾隻。


    “小楚公子當心!”


    獨眼龍低聲喝止,驚了楚狸一跳,險些被蠱蟲碰到手指,獨眼龍趕緊拍開她的手:


    “別碰到它們!”


    “蠱蟲非常刁鑽,別看它們又細又小,就這麽小小一條,口器上長滿了細齒與吸盤,一旦接觸到你的皮膚,就能咬破皮膚,飛快的鑽進去。”


    楚狸隻見一條黑色的蠱蟲扭動身體,探出容器。


    它左右擺頭蠕動的模樣,仿佛正在尋找美味的食物。


    血,就是它們鍾愛的美食。


    楚狸心神微動,拿起鑷子,夾了幾條蠱蟲放進小竹筒裏,蓋緊塞子,收入袖中。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楚狸警覺的掃了記眼神過去,獨眼龍與細眼狗輕步藏於門後,以至於那人剛推開門,腳還沒邁進來,就被兩雙手猛地拽了進去。


    “誰……唔!”


    仇巫師猝不及防,迎麵就挨了兩拳。


    “嗷!”


    是誰?


    誰?


    “啊——嗚!”


    楚狸抬手:“別把人打死了。”


    仇巫師痛得雙眼含淚,臉頰腫的跟饅頭一樣高,這才看清了三人。


    他們是什麽人?


    怎麽會藏在他的書房裏?


    這裏可是司蠱局!


    他們不要命了嗎?


    楚狸走上前來,“我問你,你們司蠱局為王室養蠱,是不是在暗中煉蠱、製造一支軍隊?”


    仇巫師神色驚惶。


    她怎麽知道?


    巫蠱軍隊藏於深山之中,秘密鑽研煉製,並無外人知曉。


    “什、什麽煉蠱?什麽軍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別急,”獨眼龍慢條斯理的從袖中取出一支點綴桃花珠子的小發梳:


    “剛才我們來的路上,順道把你女兒綁了。”


    仇巫師瞠目:“!”


    這是他女兒的首飾!


    他女兒今年才四歲半!


    他們這群畜生!


    “你們是誰?到底想要幹什麽?”


    楚狸道:“告訴我,該怎麽做,才能克製他們,殺死他們。”


    -


    與此同時,殷王府。


    秦牧羽展現了自己的本事,殷王當即下令,讓他去尋找礦山,為他開采鐵礦。


    不過,卻派了足足二十人跟著他。


    出府之前,還把他拎了過去,訓了一遍:


    “本王信你一回,隻要你為本王尋找到鐵礦山,之前的梁子一筆勾銷,若是敢跑,你這細長的脖子,你猜本王能不能捏斷?”


    秦牧羽身體發顫,隻覺他的指腹又冷又涼,似乎能激起他脖子上的雞皮疙瘩。


    “我……自當盡力,隻希望事成之後,你能放我走。”


    殷王眯眸:“可以。”


    “蕭玨,你跟著秦少將軍一同去。”


    暗衛蕭玨領命。


    出發之前,秦牧羽弱唧唧的,爬不上馬,惹得所有人一陣哄堂大笑。


    包括殷王。


    跟個女人一樣糯嘰嘰的。


    殷王拂袖,托了他一掌,送他上了馬背。


    秦牧羽拽緊韁繩,氣急敗壞的紅了眼。


    蕭玨憋著笑……還是別笑了,這樣不太尊重人,畢竟秦少將軍中了軟骨散,形如柔弱無骨。


    “主子,我們出城了。”


    秦牧羽策著馬,繃著臉,很不高興的走了,出城後,對於那些要偵查的山脈,他一個個的檢查、勘測。


    其方式,蕭玨看不懂。


    蕭玨一直跟著他。


    隻見秦少將軍一會兒下馬,一會兒趴在地上,一會兒勘察土質,並拿著紙筆寫寫畫畫。


    很認真的模樣。


    這就是楚國人勘察鐵礦山的方式?


    蕭玨好奇,走上前幾步,想看看他在寫什麽,秦牧羽頓時警惕的把本子護在懷裏:


    “你想幹什麽?”


    蕭玨微頓。


    這防賊一樣的動作……


    “我隻是想看看,你在上麵寫了什麽。”


    “我把勘察過的山脈,有可能存有鐵礦的位置畫下來,一旦開采出鐵礦,將能製造出數以萬計的冷兵器。”


    秦牧羽警惕道:


    “這麽重要的東西,我自然不能給你看。”


    蕭玨道:“我是殷王的貼身暗衛,是他足以信任的心腹。”


    “那又如何?”


    秦牧羽掩蓋著本子,“除了殷王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看,我不認識你,我隻相信他。”


    說完,警覺的走向另一處。


    蕭玨挑眉。


    看不出來,秦少將軍還挺警醒的。


    雖然防備著他,可秦少將軍警惕、終一的品質倒是很好,此人講誠信、守品德,是能夠放心合作之人。


    “你們都跟著秦少將軍,一切聽他安排。”


    二十名侍衛:“是。”


    大半日下來,秦牧羽帶領著他們跑了好幾個位置,指使他們幹了很多活,每個人都累得不輕。


    下午時分,在一處路邊支攤的地方喝涼茶。


    秦牧羽揮了一把頭上的汗,認真整理著本子,“蕭玨?你是叫蕭玨吧?”


    蕭玨上前:“秦少將軍有何吩咐?”


    “我們跑了一日,勘測了十幾座山,我心中有了大概的數,你先把我的初稿帶給殷王,接下來,我還準備繼續勘測,可能需要半個月才能回王都。”


    每日的初稿,每日及時送回,也好便於殷王掌控情況。


    蕭玨覺得合理。


    想派人送,但如此重要的東西,還是自己親自跑一趟比較穩重,況且,他策馬回王都,一來一回,頂多兩個時辰,秦少將軍又中了軟骨散,這裏還有二十名侍衛盯著。


    蕭玨略一思慮,道:


    “我現在就送回去。”


    秦牧羽把本子給了他,猶疑道:“你不會偷看吧?”


    蕭玨差點摔下馬背:“我忠於殷王!”


    “你發誓。”


    “我發誓!我不會偷看!也做不出偷看這等齷齪事!秦少將軍!這下可放!心!了!”


    秦牧羽神色這才好轉些:“我姑且信你一回。”


    蕭玨聞言,氣得不輕。


    小人之心!


    簡直小人之心!


    他雖是暗衛,侍奉於人,卻行事坦蕩,與君子無異。


    “我走了!”


    他氣得揚鞭而去。


    秦牧羽道:“我們在這裏吃碗涼茶,休息兩刻鍾,再繼續上路。”


    二十名侍衛點頭,他們牽著馬,走進小攤。


    小攤老板高興的招呼著客人。


    “老板,二十碗涼茶。”秦牧羽掏出殷王給的經費,好大一錠銀子擺在桌上。


    “好咧,客官,您們稍等!”老板轉身去取碗。


    秦牧羽瞄了一眼裝涼茶的大桶子,掃了眼正在休息放鬆的侍衛們,忽然衣袖一拂,扔了一袋白色的小紙包進去。


    紙包浸在涼茶裏,很快融化……


    老板端來涼茶。


    一名侍衛忽然問道:“我們有二十一個人,隻有二十碗涼茶,秦少將軍,你不喝嗎?”


    “嗯?少了一碗嗎?”


    秦牧羽恍然,“是我疏忽了,老板,再盛一碗,你們先喝。”


    老板再去盛一碗,剛端著碗轉過身來,結果就看見喝完涼茶的侍衛們一個個栽倒在桌子上……


    -


    殷王府。


    蕭玨以最快的速度,策馬趕回殷王府。


    “主子,這是我們今日的勘測情況,秦少將軍親手所記。”他雙手奉上。


    彼時,殷王正在帶孩子。


    拓跋墨,今年四歲,卻並非他親生孩子,是他手下副將的遺孤。


    副將為了他,戰死沙場,妻子病逝,家庭破碎,滿門忠烈,念其忠心不二,他便收養了當時還隻有半歲大的副將之子。


    “這麽快就有消息了?”


    殷王掂了掂手裏的小沙包,往外扔去。


    四歲的小家夥眼眸亮晶晶的,手腳飛快的跑出去撿。


    “秦少將軍很專業,似乎對開采鐵礦這方麵深有造詣,屬下等人跟著他,一路受益匪淺。”


    “拿來,給本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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