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武敦儒同誌的方針政策很明確:習武跟著混,重心是郭芙。


    一天到晚除了習武吃飯睡覺,能跟著郭芙一步近,決不離她兩步遠。其實我懷疑他半夜裏哼哼唧唧叫的也是“芙妹”,隻是我聽不大清楚——早在之前我就發現我和武敦儒的口音有明顯區別,好在當初一仗接著一仗,沒人去抓我這個小辮子,後來我不怎麽說話也有這個原因,他們隻當我年紀小被三娘的死嚇著了。後來我就步步小心,除了操心自己的未來,還得暗中跟著大武學說話,好在他和郭芙待久了,口音也一直變,不似當初那般純正,而是帶了些江南味道。


    第二天問他,他支支唔唔說是夢到了媽媽。我嗤之以鼻,夢到媽媽你臉紅個什麽勁兒啊!不過我也不揭穿他,話說,少男心事總是春麽。


    這一日,郭巨俠教了我們半天,看我們累得就差趴地上裝死了,就讓我們歇息一下。


    我才不要形象,攤在地上。


    郭大小姐拿起自己的小手帕,輕輕地左擦擦,右擦擦,上擦擦,下擦擦……我正納悶呢,一偏頭看見我那個大哥眼睛盯著郭大小姐那手帕……那拿手帕的小手,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小手擦到哪兒,他視線跟到哪兒。


    我挑挑眉,黃蓉不會教她這個吧,她這又是自學的本事?莫非是女孩兒的天性?


    我拿手遮住眼睛,嘆息一聲。


    那邊兒倆人回過神來。郭大小姐笑道:“小武哥哥,你拿手遮著眼睛做甚麽?很好玩麽?”


    “賢人有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隔著指fèng兒,看到郭大小姐臉色通紅,繃著嘴,顯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再看我大哥,也是滿臉懊色,低著頭卻又忍不住抬頭偷看她一眼。


    這倆人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樣真讓我忍不住想笑。武敦儒對郭芙的情意不算假,要不也不會為了她去和弟弟決鬥,但是郭芙的感情就有點兒問題了,女人心海底針,當初看小說看到最後郭芙求楊過去救耶律齊之後的心理活動,著實驚了一下。若說她心裏其實一直惦記著楊過,卻又對武氏兄弟割捨不下,最後嫁的卻是耶律齊,這真是令當時年幼的我久久弄不清楚女孩子的心事到底是怎麽樣的。


    原書對她這樣說“雖然她這一生甚麽都不缺少了,但內心深處,實有一股說不出的遺憾,她從來要甚麽便有甚麽,但真正要最熱切的,卻無法得到。因此她的一生之中,常常自己也不明白:為甚麽脾氣這般暴躁?為甚麽人人都高興的時候,自己卻會沒來由的生氣著惱?”


    她到底遺憾甚麽?不知道這武俠世界裏,多少人夢寐以求有她這樣的出身,能像她一樣什麽都不缺。


    我理解不了,後來咱上了大學,也趕時髦,在軍訓期間就迅速出擊釣到一條美人魚兒,雖然規格小了些,但到底血統純正。那小妮子特喜歡讀小說,尤其喜歡這些江湖恩怨的癡戀情仇。我好不容易逮著一條美人魚,自然好生伺候著——她說要喝礦泉水,老子絕不敢給她涼白開;她說喜歡金庸,老子就決不讀古龍;她說喜歡白色,老子就整天純白一身,連個藍點兒都不帶;她說騎自行車浪漫,老子就大夏天的頂著烈日蹬著兩條腿兒帶著她到處晃蕩,有摩托車也沒開過……就這麽養了半年,這魚兒還是掙脫魚鉤跑到海裏浪蕩……呃,跑到海裏沉浮去了,最後到底進了誰的網上了誰的床,老子因為心灰意冷懶得管了。


    記得清楚的是,我和她隻爭過一次。那次她看著電視劇上白衣飄飄的小龍女中毒將死,哭得唏哩嘩啦,我立馬狗腿地說:“小龍女真可憐……”話沒說完她就杏眼一瞪,怒道:“可憐個屁!”我馬屁拍在馬腿上,連忙閉了嘴端正做好,聽領導訓話。她接著雙手一叉腰,bb說了一堆,大意是,小龍女就是我們男人心目中的理想情人,會包容我們對我們好,但實際上這樣對女人很不公平,因為大多數女人都不是小龍女,她們會嫉妒會不滿足,更多的女人其實對待愛情會更像郭芙,隻不過沒郭芙那麽傲慢霸道罷了……


    我那時候也和眾多少男一樣,詩一般的心思裏小龍女純潔美好,是上上選。所以一時忍不住說了一句:“如果說小龍女是男人為理想而塑造出來的,那郭芙就是女人對感情不願付出的典型代表。”


    此話一出,立刻惹來美人魚一頓炮火攻擊,我自然連忙救火,不再爭論。那時候不是正流行那什麽野蠻女友,媒體風吹得多了,也覺得女友雖然刁蠻但是還不失可愛。至於後來後院失火,老子追悔莫及,都是後話了。


    今兒突然想起這麽多舊事,我隻是覺得女人這東西很難琢磨,比如當初的美人魚和現在我麵前的郭大小姐。當年我借酒消愁的時候,也問我那哥們兒,你說到底是我寵壞了她,還是她自己寵壞了自己?我那哥們兒嘿嘿一笑,隻要你別忘了自己是誰就成。


    我心裏感傷,還沒想出個頭緒來,郭巨俠休息過又回來了。我們三個擺好架勢,又開始艱難的習武。


    一天下來,我不但身上精疲力竭,心裏也鬱悶得不得了。吃飯的時候也沒顧上看楊過的表情,反正他自打和我們分開學武之後,見了我們三個,多是理也不理,很是孤傲。


    雖說他將來是個大蝦,可是現在也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孩子,看他離我們遠遠的,有時候神色間還帶著自傷身世的委屈,讓人不由地心軟。


    不過爺今天心情不好,懶得理人,別說他是楊大俠,就是郭巨俠我也懶得回話。


    到了晚上,我正睡得香,就覺得有人一直推我,我翻了個身兒,那手居然鍥而不捨地追過來推啊推的,我最後實在睡不著了,隻得睜開眼,就見武敦儒一臉凝重神色,嚇得我還以為有人夜闖桃花島,一個激靈坐起來。


    “弟弟,你給我說實話……”武敦儒的神色讓我倍感緊張,這丫不是這時候才感覺他弟弟被掉包了吧。


    “你是不是也喜歡芙妹?”


    啥?老子愣了片刻,才明白過來,他這大半夜不睡,又這麽嚴陣以待地審我,不過是因為少男心思那點患得患失。


    我白日練武,早累得要死,這時候自然沒好氣道:“我喜歡她做甚麽,她很好看麽?”


    武敦儒同學臉色一沉,低聲道:“她自然好看。你隻說你是不是喜歡她!”要說啊,這和郭巨俠待得久了,這廝還真學到些郭巨俠的神態。


    我要這時候說喜歡,那手足相殘的決鬥是不是會提前上演?


    我打了個哈哈,不耐煩道:“你若喜歡,你自己喜歡去。就算是一隻癩蛤蟆,我也決不娶母癩蛤蟆。”說完心裏痛快,翻身躺倒,不再理會身後那做思想者狀的某人。


    如此又過了兩個月,楊大俠那邊兒沒什麽情況發生,倒是我這裏遇到些小麻煩。不曉得是郭大小姐覺得和我大哥jian情被我撞破了惱羞成怒,還是覺得楊過走了沒個人給她欺負於是轉移了目標,反正啊,她整天針對我。


    我練成一招,她說我“好了不起麽?你和我差遠了”;我學一招學半天學不會,她又說我“蠢得要死,島上的小豬都比我聰明等等”;我吃肉吧,她說我 “隻知道吃,功夫學得不好,飯吃得倒不少”;我喝湯吧,她又說我“是一樣也不少吃”……種種惡行,我舉不勝舉。我那沒心沒肺的大哥,也隻當她天性使然,混不當回事兒,似乎還為著這偷偷高興——三個少年,郭芙一下除名兩個,隻留他一個好不得意。


    俗話說,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老子本著“三不”原則——她的挑釁不還手,她的打罵不還口,她的捉弄不理睬。厚著臉皮繼續在郭家混吃混喝,在她郭大小姐的眼皮底下頑強地蹦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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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英雄不問出身,假話


    這日早飯,楊過沒來吃飯,我當時尋思,估計楊過這時候多少也發現黃蓉的敷衍態度了,但他天生傲氣,黃蓉不教他武功,他也不提,更不去向郭靖告狀,而是自己偷偷練那勞什子蛤蟆功。


    飯後我們照舊去學武。鑑於郭芙最近對我的態度,每次一到休息時間,我就自覺避開她和武敦儒倆人,自己找個僻靜的地方歇著。


    這桃花島上的道路樹木的布置都按照那五行生剋的道理來的,我也不敢多走,就是朝著一條似乎很明朗的路走,不多遠就到了岸邊。看著碧水滔滔,還真有那麽一點兒感慨。其實我剛來的那幾天還覺得很喪氣,你說穿到she雕三部曲的那部裏都好,she雕裏有桃花盛行的歐陽少主和富貴坎坷的完顏小王爺,到了倚天裏有根正苗紅的宋青書和逍遙風采的楊左使,怎麽也算得上是魅力男配了,給這兒就讓人鬱悶了。後來也就想明白了,自己幸好是穿到了武修文身上,好歹算是名門之後。一生也是有驚無險,算是善終。若是我聰明些興許還會不滿足,可是習武之後發現自己不比郭巨俠好多少,也就老實了。這武俠世界,功夫才是硬道理,咱自然沒成為絕世高手的可能,給這兒混口飯吃也就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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