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用不著你一輩子陪我!」


    喬含音吼道,「誰要你陪!」


    她眼睛裏含著淚珠,她的哭戲演得特別好,有時候應昭甚至分不清她是真的哭,還是假哭。


    這些年即便她用盡全力地護著她,她還是被這個環境打磨著,她的演技在進步,伴隨著野心,不出意外的話是會往好的方向走的。


    她沒再心軟,站起來,把椅子推回去,說:「那再好不過了,我們就此兩清,從今以後,誰也不欠誰。」


    應昭看上去真的沒有半點再說下去的意思。深秋了,天氣有點涼,她出來的時候也沒穿外套,一件棉麻的襯衫,看上去是有些單薄,不過她體格挺好,穿多也不過是為了適應季節,站起來的時候褲子那點垂感很容易展現,顯得那雙腿還挺長,能看出那股蒼鬆般的秀挺。


    可她手才剛握上門把,就被人猛地一拉,腰撞到桌子,桌上還沒喝完的咖啡灑了出來,伴隨著杯勺碰撞的聲音。


    「你不能走!」


    喬含音喊道,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種話,有一種應昭真的走出去了,大概是真的就是走了。


    應昭是個幹脆的人。


    無論什麽方麵。


    應昭反手拽住喬含音的胳膊,她把對方摁回了椅子,她按著喬含音的肩,「你冷靜一點。」


    她是看著喬含音長大的,但就是因為這種關係,使得她的那點失望在近距離下很容易被發現。


    甚至有些灰敗。


    她的眼神變了。


    喬含音呼吸急促,眼神在應昭臉上遊移,最後居然喊了一聲姐。


    應昭的神色沒有半點鬆動,像是沒聽到似的。


    最後輕輕地拍了拍喬含音的肩,「就當是最後一次請你喝咖啡,以後再見麵,也別喊這個字了。」


    「受不起。」


    她收回手的時候小小地推了喬含音一把,一點兒也不重,喬含音的後背撞到椅背上,像是被撞掉了三魂七魄,最後看著應昭打開門走了出去,門打開,關上,變成了默片。


    -


    應昭走了以後,孔一棠坐在床上,她抱著膝蓋坐著,吹風機放在一邊,她也懶得吹,就這麽幹坐著。


    電視裏放著娛樂新聞,她就那麽隨便一按,都能按到這種利益相關的節目。這個圈光怪陸離,人才很多,鬼才很多,庸才也很多,但很多時候反而是庸才光鮮亮麗,鬼才窮困潦倒,人才庸庸碌碌,最後變成了這個圈子裏的最低微的存在。


    有可能會有人來拭擦灰塵,也有可能一生被塵埃淹沒,到死都一無所有。


    喬含音算什麽?


    她執拗了這麽多年,大多時間都勸自己放棄。


    畢竟太渺茫了,人家姐妹這麽多年來相依為命,你算個什麽東西。


    你算個什麽。


    我什麽都不算……吧?


    我就是一個瘸子。


    電視裏的聲音挺大,這個酒店隔音太好,所以襯得房間格外安靜,她能感覺自己頭髮因為低著頭還低了幾滴水下來,洇濕了床單。


    她盯著那個水痕出了神。


    應昭回來的時候的就看到孔一棠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睡袍是白色的,床單也是白的,跟貓兒似的,就差一根尾巴把自己團一團了。


    幸好再問前台拿了一張房卡。


    等應昭走到孔一棠麵前的時候,對方才反應過來,但還沒有徹底回神,呆了吧唧地抬了一下頭,隔了幾秒,誒了一聲。


    「怎麽還濕著頭髮?」


    應昭坐到孔一棠邊上,她順手把對方攬在了懷裏,「想什麽呢,修煉麽?我給你吹吧,唉。」


    孔一棠推了應昭一把,自己拿起吹風機,顯然是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應昭:「……」


    下一刻她奪過吹風機,拿著風筒掃了一下孔一棠的臉,在對方下意識閉眼的時候按住了孔一棠,「別動啊。」


    她笑著說。


    棠總勉強地睜開眼,最後幹脆額頭貼上了對方的肩,應昭一邊摸著孔一棠的背,從下往上,插進發間。


    她有種自己在順毛的感覺。


    但孔一棠不怎麽老實,頭髮被吹得差不多幹之後就撲到了應昭身上,跟狗似的嗅了嗅。


    這麽突然的一撲,電吹風的線不夠長,嘈雜突然消失,變成了呼吸交纏的寂靜。


    「你跟喬含音幹什麽了?」


    孔一棠趴在應昭胸口,把對方的內衣往下拉了拉。


    應昭任由她折騰,「你倒是聞出什麽來了?」


    「總覺得她不懷好意。」


    孔一棠悶悶地說,她的拉直都做的是最貴的,這回柔順得不得了,倒是給人一種小鳥依人的可愛感。


    應昭抱著孔一棠翻了個身,「一棠。」


    「嗯?」


    「你以前認識含音?」


    應昭覺得對方著敵意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以前感覺也沒什麽過節。


    她自己那點見不得人的感覺到現在反正是徹底結束了,不過也沒開始過,算是自動風化,幹幹淨淨的那種。


    孔一棠猶豫要不要說,她已經解開了應昭的衣服的扣子,臉頰貼在對方的胸口,這種帶著熱度的親密感讓她相當滿意,稍微鬆了鬆嘴:「我和她初中一學校的。」


    「嗯?真的假的?」


    應昭有點驚訝,她的手還在孔一棠的背上做來回撫摸動作,聽到這句話就停了,孔一棠有些不滿地抬起頭親了親應昭的下巴,伸手把對方放下的手又抓回了自己背上。


    「真的,同級不同班。」


    真的很出乎意料了。


    應昭一直以為像孔一棠這樣的,一看就是從小到大嬌生慣養出來的人,連皺眉都帶著不一樣的感覺,他們大概從小到大都享受的是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資源,和她印象裏她家那邊破破爛爛的民工子弟的初中完全不搭調。


    「那還真的挺有緣的。」


    應昭繼續順毛,孔一棠覺得應昭就是這點不好,太給人麵子了,不會刨根問底。


    她哼了一聲,嘀咕了一句:「誰跟她有緣!」


    她在那個初中也隻是待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從一個正常人變成一個瘸子,到適應瘸子,還沒來得及徹徹底底接受自己變成了殘疾,很多東西就變了。


    比如花了很多錢托人把她母親的屍體拖到她親爹的公司門口。


    到登報,在那個網絡部不發達的年代,即便沒人盡皆知,也達到了目的。


    現在更是沒人知道。


    畢竟當年她是一個爹不樣又死了娘的可憐蟲,到今天她變成了別人眼裏有背景還有錢的闊少。


    「你很喜歡她?」


    孔一棠突然問。


    「不喜歡了。」


    應昭回得很快,她覺得孔一棠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她覺得對方察覺出了什麽,但對方卻也百般試探,這句話乍聽也沒什麽歧義,但她總覺得她問的是別的。


    不過無論從哪一個方麵,她都不喜歡了。


    小時候其實很少聽到「死心」,多半是電視劇,要麽就是跟肖文琦去租書店租的書看到,那會兒字認得是全,對情愛理解得很模糊,依舊覺得一個人死心,可能就是個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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