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昱接過畫稿仔細瞧了瞧,不由佩服公孫先生的畫功:“很貼近了,我見過的麵具人差不多就是這樣。”


    說完,他又將畫遞給了白玉堂。


    白玉堂不過片刻就點了頭:“幾乎相差無二。”


    公孫策這才滿意地將畫收起:“如此甚好,我這就讓人多臨摹幾份。縱然他頭戴麵具,可武功路數與身材是騙不得人的。”


    “除非他會縮骨功。”白玉堂補充道,“不過他的武功路數偏於大開大合,不適合修習精巧繁複的功夫,多半他也練不來縮骨功。”


    公孫策點頭:“那就更好了。”


    “說起來……”龐昱疑惑道,“他為什麽隻要那個黑色的匣子呢?三個匣子我們都大致看過,都是些聯繫黨羽、通敵賣國的書信,好像也沒什麽特別之處?”


    這點,他和白玉堂想了三天都想不明白,隻好向公孫先生請教了。


    公孫策也是不明所以,搖頭道:“那匣子裏肯定有與他性命攸關的書信,隻是我們現在沒有其他線索,無從判斷。”


    “那個狼頭呢?”龐昱靈光一閃,突發奇想道,“狼頭會不會是什麽象徵,對麵具人來說意義非凡?”


    公孫策不確定道:“雖說是有這種可能,但狼是大多數草原民族的圖騰,如今用得最多的恐怕還是遼人……”


    遼國已於去年與大宋議和,開封府還揪出了許多潛藏在京城的遼人細作。而襄陽王趙爵的謀反之路多年前便已開始,在遼國交出細作名冊之後仍未受影響,還能繼續暗中部署,設計抹黑趙禎名聲、離間趙禎與龐氏等,沒有一定的人力物力是根本無法完成的。


    也就是說,趙爵從前與遼國也有勾連,可是牽涉不深,隻能說是兩方合作。可趙爵身後還有一股勢力,能夠為他出謀劃策,替他栽培死士。


    據白玉堂事後回憶,那麵具人的身手令他覺得有些熟悉,他思前想後,終於記起,原來那人的武功路數與王昆有幾分相似。


    而王昆,從前的二十多年他都是在襄陽王的刺客營中度過的!


    這至少可以說明,襄陽王身後的這股勢力,蟄伏程度不亞於諸如秦夫人這般的遼國人!


    這個新浮出水麵、隻露出冰山一角的勢力,甚至比京城的那撥遼人細作還要可怕,因為趙爵他根本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他還以為麵具人是遼國北院大王手下的人呢!


    他甚至也不能確定,從前這麽多年與他書信往來的“北院大王”是否真的北院大王——因為自從去年宋、遼議和之後,與耶律勿有所勾結的北院大王已經被遼帝處置,根本不可能也沒機會給趙爵寫信!


    “而且你們別忘了,那日在塞外刺殺小侯爺的刺客,身上也有遼人圖騰的紋身。”公孫先生嚴肅道,“如果他是故布疑陣,有意戴上這個狼頭麵具,好讓我們的猜測步入歧途呢?”


    “……”龐昱氣得牙癢,這是他碰到過最狡猾的對手了,簡直滑不留手!


    “不對。”白玉堂忽然皺了皺眉,“我曾與那人交手,也聽他說過話,觀他言行舉止,不過二十出頭,絕不似與趙爵同歲或是比他還要大的人。可若是如此,襄陽王的刺客營維持了至少三十年,這當中訓練刺客的人又是誰?”


    屋子裏一陣靜默,最後,公孫先生才站起身道:“隻能說,有一股勢力長年持續在支持襄陽王所做之事,他們所圖宏大,絕不是像遼國、高麗那般以為自身牟利為目標,他們或許是希望覆滅大宋,將大宋收入囊中。”


    這股勢力選擇趙爵的原因也很明顯:一是襄陽王的封地山高皇帝遠;二是趙爵自身雖有小聰明,卻誌高才疏、與奸邪為伍,實則目光短淺、好大喜功,這種人最容易被掌控。


    尤其是他被人掌控了還不自知。


    “此次平定襄陽,還要多謝二位積極奔走。”公孫先生收拾好醫箱,對他們笑道,“之後諸事有顏大人與在下在,兩位還可以盡情療傷養病。我聽聞軍山附近的風景還不錯,你們,嗯……”


    龐昱還沒明白過來,白玉堂卻先答道:“那我便多謝顏大人與先生的體恤了。”說完臉上還帶了幾分淺淡的笑意。


    公孫先生走得幹脆,龐昱一頭霧水地問白玉堂:“先生這話是什麽意思?”


    “先生這是讓我倆多培養培養感情呢。”白玉堂搖頭笑道,“他見你這麽凶,擔心日後五爺日後在家中沒有地位,給我支招,讓我挽回形象。”


    “這怎麽可能……”龐昱差點信以為真,“公孫先生不是這樣的人!”


    白玉堂輕聲笑道:“好了,不逗你了。公孫先生這是擔心那麵具人還會悄然折返,對你我不利,這才叫我們先避一避。”


    龐昱這下反應可快多了:“你是說,麵具人還沒離開襄陽城?”


    白玉堂微微頷首:“一則他身上帶傷,跑不遠,就算能跑掉,附近也沒有比城中更適合養傷的地方——因為隻有襄陽城才有大藥鋪,藥材種類更齊全。”


    “那第二呢?”龐昱連忙追問。


    “二則是,以此人謹慎程度,必會料到咱們都在追查黑花匣子,他必須親自確認,匣子裏的秘密究竟有沒有被人發現。”白玉堂肅容道,“所以,他必定還會在我們身邊潛伏一段時日,就算胡府高手雲集,以他的武功,進出也可如入無人之境。”


    “這……”龐昱忽然覺得有些背脊發涼,想到那麵具人可能混在胡府,就渾身都不自在。


    “別擔心,那人不會離我們太近的。”白玉堂安慰他道,“我們既見過他的身形,又聽過他的聲音,他既然戴麵具見人,可見並不擅長易容,而一個陌生人出現在我們身邊,必定會引起我們的注意。”


    “……這倒是。”龐昱這才狠狠鬆了口氣,“既然他沒辦法易容,那以後我們見到陌生人都警惕些,想來他不會有近身傷你的機會。”


    白玉堂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實則在沖霄樓內,他被麵具人一掌轟退之後,並非全然昏迷,仍是聽見了麵具人與小螃蟹的對話。


    從麵具人對龐昱透出的惡意與興味來看,隻怕他那句“還會再見”也不是虛言。


    龐昱自己不清楚,正是因為他破了趙爵


    挑撥趙禎與龐氏的陰謀,從王昆口中挖出了襄陽王這幕後主使,才會讓朝廷與開封府搶占先機,在襄陽王軍隊未成之際就從中破壞,將人拿下。


    可在旁人眼中,王昆這一環是別人都看不到的,隻會認為龐昱突然間不知從何處得知有關襄陽王逆謀之事,還促成了欽差帶兵圍剿之役,他才是最值得忌憚的那個人!


    至於麵具人提到的飛蝗石,不外乎是對他白玉堂的嘲笑,這幾乎能成為他一生中最恥辱之事。


    白玉堂被子底下的雙拳緊緊握起,眼底透出一抹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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