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門找的由頭是去書齋,誰都知道白玉堂易容的胡秀才是個書生,都不覺得書生去書齋有何不妥的,還有人拿了龐昱的打賞後給他們推薦了幾間城中比較有名氣的書齋書鋪。


    “襄陽城還未到草木皆兵的地步。”白玉堂看著街上來往的行人道,“還有很多人並不清楚日後會發生什麽事。”


    龐昱也看著那些人,眼中有些憐憫:“他們隻會覺得生計越發艱難,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家中被征走的青壯,其實就在……他們身邊?那些山裏?”


    他們都知曉西校場是真正訓練有素的兵,何況襄陽王也要確保那些應徭役而被拉去的青壯不會和城中的家人通風報信。山中藏伏的人數或許更多,但那些人大都是擋在前麵的炮灰。


    兩人在城中大致轉了一圈,與胡老爺給地地圖對照了一遍。他們低調行事,還裝模作樣地買了幾本詩集話本,太陽快要落山時才信步回到胡府,仿佛真的隻是出門走走。


    “總算回來了!”胡老爺仿佛鬆了口氣。


    張管事則把籌備了一整日的東西收在一個包袱裏,遞給白玉堂。


    龐昱光是瞧見包袱在白玉堂手裏下墜的模樣,就知道這包袱一定非常沉,隨即又想到了那張長長的單子,也不知這裏頭是不是全部了,還有……他們的幹糧也放在裏頭了嗎?


    總不能在山裏就地取材吧?


    龐昱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幹糧頂多也就帶個兩三天的份量,他們卻還要在山裏度過十餘日,快的話也要七八日,剩下的時間裏可不就隻能靠山吃山了?


    不過……想到白玉堂下廚的手藝,龐昱又不怎麽擔憂了。


    亂七八糟想了一通後,龐昱都沒發現他們是何時結束談話的,整個廳堂裏,就剩下他們二人了。


    白玉堂對小螃蟹的心不在焉已習以為常,此時他正坐在桌邊解開包袱粗略一看,看有沒有遺漏的東西。


    龐昱回過神,在他旁邊坐下:“胡老爺有沒有說找個什麽藉口,咱們有十天半個月不在人前晃,不會惹人懷疑麽?”


    “有啊,就說我病了。”白玉堂眯眼將一條牛筋繩索解開,又用特殊手法纏起來,道,“現成的藉口,今日我們一塊出了門,我中了暑氣,臥床不起,你也被我傳染了,下不得床。”


    “這……能行?”龐昱瞪眼。


    “放心好了,胡老爺有相熟的大夫,原也是他江湖上的朋友,和他一同退隱襄陽城,在城中開了間醫館,平日樂善好施,也常有義診之舉,那大夫說出口的話,沒人會不信的。”白玉堂道。


    “那就好。”龐昱點點頭,又百無聊賴地看他,“哎,你在弄什麽呢?”


    “看看這些藥。”白玉堂將一溜兒的瓶瓶罐罐拿給他。他恰好正打開其中一個瓷瓶的軟木塞,放在鼻端前嗅了嗅。


    “喂!你也不怕是毒藥……”龐昱嚇得差點出手打落那個瓶子,幸好他看見了瓶身上貼著字條,上麵寫了是什麽藥,以免誤服。“上麵都有字,你還看什麽?”


    白玉堂認真道:“山裏蟲蛇多,毒藥倒是沒必要看,關鍵是這些解藥,劑量如何、純度如何,若不事先了解,萬一你中了毒,這一個小瓶裏的份量還不夠你用的怎麽辦?”


    “你怎麽就光說我,你難道就不會中毒麽……”龐昱撇撇嘴道。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眼裏的神氣勁兒讓人想裝作沒看見都辦不到。


    “五爺內力高強,尋常毒物進不得身,便是中了毒,也能用內力逼出來。”白玉堂道。


    這話在龐昱耳中怎麽聽怎麽別扭,內力高有什麽大不了的,哼。


    白玉堂見他這副將腹誹完全寫在臉上的小模樣十分可愛,忍不住湊過去啃了他一口。


    “你——”他這是真的下嘴啃啊,臉上肯定會有牙印!龐昱捂著半邊臉,又驚又慌地看著他,心跳如麻之際卻還記得:“我……我易容還沒卸下來呢!你就這麽……”就這麽親上了?


    也……不嫌他難看?


    白玉堂好整以暇地笑:“都說了,無論你變成什麽樣,五爺都不嫌棄,就算化成了灰……唔,這說法意頭不大好,反正就是那個意思,你懂的。”


    龐昱抿抿唇,很想將上翹的嘴角往下壓,可惜還是失敗了:“你得意什麽,我也能認出你來的,不管你易容成誰,小侯爺可是火眼金睛呢。”


    白玉堂笑了:“嗯,火眼金睛。”


    第98章 謀天下7


    入夜,白玉堂親手為龐昱洗去易容, 二人皆換上了束身的黑衣, 龐昱的黑衣裏還罩了件軟甲。


    這次龐昱倒沒說什麽, 他也知道自己武功和白玉堂差距不是一星半點, 要是進了山以後才發現因準備得不充分而拖了白玉堂後腿, 龐昱頭一個就不能原諒自己。


    原本這類暗探的活, 是白玉堂的拿手好戲, 一個人去也就足夠了,之所以還願意帶上他, 無非是看出了自己不想留在胡府遊手好閑的想法罷了。


    盡管白玉堂一句解釋都沒有,可龐昱就是能從那漫不經心的態度中窺見一絲真相。


    這都得多虧了與白玉堂相識結交、朝夕相處的日子。


    “又笑什麽。”白玉堂好笑地捏了捏龐昱的臉, “準備好了?”


    “早就好了, 隨時都能走。”龐昱想躲開那隻作亂的手,卻無論如何躲不開,隻好眼睜睜地讓那隻手把他的臉頰揉得微紅髮熱, 不過他漸漸也習慣了白玉堂時不時的小動作。


    月明星稀, 倒是個適合夜行的時候。


    城中本就戒嚴, 這個時辰街上已經沒有人了, 連乞丐都縮進了牆根底下,不到日出不會出來的。


    “走這邊。”白玉堂堂而皇之地牽著龐昱的手,二人悄無聲息地來到城牆一處僻靜之地, 四周皆是破敗的茅草屋,乃是城中最貧苦的村民所居之地。


    襄陽王所征的青壯,大部分都是出自這裏。也因此, 炎炎夏日,農田無人打理,一派荒蕪之象,也不知到了秋天能有多少糧食產出。


    “按照老胡說的,這裏是最容易出去的。”白玉堂沿著牆根走了一圈,最後來到一個狗洞前。


    不管再如何戒嚴,一座城總不會全都是鐵板一塊,總有漏洞可以鑽的。


    那洞挺小的,勉強能讓一個不足十歲的孩子鑽過去,但換成龐昱和白玉堂兩個成人,肯定過不去。白玉堂一掌拍在那截洞口的上方,運轉內勁,使了巧力將洞口擴張了一倍,而落下來的磚塊卻仍然保持完好。


    “你這一手……真是絕了!”龐昱驚嘆道。


    白玉堂嘴角一勾:“唔,五爺別的活兒也很好,你要不要試試?”


    龐昱懶得搭理他,率先鑽過了洞,也沒什麽心理負擔——之前出來暗探也不是沒做過這類事,糾結太多並無意義。


    “往哪邊?”出了城,龐昱朝四周張望,俱是茫茫山林,毫無方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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