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昱猶豫了下,從正門走進去,就聽見白玉堂平靜無波的聲音道:“……唐家滿門滅口,隻有唐文廣和唐小光並一名丫鬟梅香還活著,若你有心為家人申冤,就仔細回想一下,可有什麽證據能指認幕後兇手是京東王的?”


    這說法,也太直接了吧!


    龐昱連忙去看劉金鳳,隻見後者癱坐在地,空洞的雙眼卻不自覺地往下流淚,顯然是受的打擊不輕,比之前在趙怡麵前的淒楚可憐的模樣還令人心酸。


    麵對趙怡的淒楚,隻有三分真,七分假,隻是為了不讓京東王這麽快得手,能拖多久是多久。


    可在聽到真相後,那種絕望與悔恨,卻怎麽都掩飾不了。劉金鳳默默地擦了把眼淚,堅強地抬起頭:“二位壯士,謝謝你們冒險前來告訴我這些。我隻想問問……二叔和小光,他們還好嗎?”


    “唐文廣傷勢過重,如今臥床不起,不過性命已無大礙。小光就住在開封府裏,有公孫先生代為照顧,請你放心。”龐昱對她笑了笑。


    劉金鳳眼眶通紅:“都是我……害了他們……夫君,公公,婆婆,還有唐伯……”她又抹了把眼淚,然後道,“說起物證,我想起一件物事,不知能否作為證據?”


    “請講。”


    “就是這個。”她從衣櫥裏拿出一件花紋繁複、織工複雜的繡品,“王爺將我擄進王府後,我因思家心切,迫不得已毀了這件繡品,讓王爺從羊鎮找來最好的繡工來。因為我丈夫和二叔都是羊鎮最好的繡工,所以我想藉此機會見一見他們,讓他們知道我還活著……”


    劉金鳳又擦了擦眼角,將那繡品交給兩人。


    “你說的那一日,可是你與小光上街之後的第三天?”白玉堂問。


    “正是,不知……”


    “難怪趙怡會下如此狠手了。”白玉堂搖搖頭道,“先有唐家人報官,後有你與唐文輝在王府相認,京東王不會在意一個孩子,卻無法不在意大人。”


    劉金鳳臉色一白,身子搖搖欲墜。


    “唐夫人,你先別自責,哪怕是為了小光,你也要撐住啊!”龐昱勸道。


    劉金鳳緊咬著嘴唇,原本美麗的容貌隻餘蒼白灰敗,她突然抓住龐昱的手:“為了我的家人,我什麽都可以忍,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最後會是這樣!是我,是我太貪心,還妄想見夫君一麵……”


    “你想辦法見他,這並不是你的錯,隻能怪京東王心狠手辣,趕盡殺絕。”龐昱的手被她攥得緊緊的,仿佛自己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因而也不由放輕了嗓音安慰她,“如今你的證詞,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幫助了,他們在九泉之下也會瞑目的。”


    劉金鳳搖了搖頭,眼裏滿是痛悔。


    她鬆開了手,又問:“還有什麽是我能幫上忙的嗎?”


    “有這幅繡品就已經很好了。”龐昱道。


    “不夠,這還遠遠不夠……”劉金鳳喃喃道,“這幅繡品隻能證明當日夫君確實來過王府,卻無法證明王爺曾派人去唐家殺人。要殺光唐家上下十幾口人,起碼要帶兩隊侍衛,王千總……對了,王府裏有個王千總,他是負責調度府內侍衛的!”


    劉金鳳努力回想,把她所知道的都告訴了他們。


    她一介婦人,能將這些打聽出來就已是不易,龐昱又安慰了她幾句,趁機道:“不如你今夜就跟我們回去吧,你留在這裏時刻要擔心貞潔不保,而開封府那邊,還有小光在等著你啊!”


    劉金鳳搖頭:“若是王爺發現我不見了,起了疑心怎麽辦?留在這裏,才能麻痹他,為包大人爭取時間……”


    “恰恰相反。”白玉堂邪氣地勾了勾唇,“若是你離開了這裏,趙怡就會自亂陣腳,沒準會主動暴露弱點,反而給我們提供了機會。”


    “何以見得?”龐昱奇道。


    “埋屍之地。”白玉堂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有李南盯著,王府侍衛殺了人後無法將人一把火燒掉,或是運到城外丟棄,那樣動靜太大,容易引人注目。而若是一切風平浪靜,想必王爺也不會想去看一看那些唐家人的屍體是否處理妥當了,隻要給他製造一點危機感,他一定會派那位王千總去確認的,屆時我們隻要跟著王千總,就能找到更多的證據了。”


    其實仔細想來,吉安縣令李南也應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雖說他被京東王派人打成癱瘓,但他還敢告京狀,即使受到威脅也有法子保住小命,可見他的背景也不俗。


    劉金鳳聽說能讓京東王自露馬腳,才答應跟他們離開。


    京東王送她的綾羅綢緞,貴重飾品,她一樣都沒有帶走,隻換了身被擄來王府前穿的布衣裙釵。


    三人避開巡守的侍衛,一路風平浪靜地回到了開封府。


    “夫人!”一個圓臉的小丫鬟看見劉金鳳後飛快地跑了過來。


    “梅香!”


    劉金鳳抱住了梅香,主僕二人又哭了好一陣,才互相訴說各自的遭遇,說到傷心憤怒之處,又哭了一頓。


    之後,兩人一同去看了小光,母子三個又抱著哭。


    “……女人都這麽能哭嗎?”龐昱看得目瞪口呆,還沒等他研究出其中緣由,就被白玉堂拉走了。


    白玉堂心道:你也挺能哭的,五爺最受不了你哭了。


    不過龐昱的這些感嘆,到了包大人麵前就全忘光了。幾人一致贊同白玉堂的想法,與其拖得越久對案情對不利,不如打草驚蛇,讓京東王自亂陣腳。


    展昭主動請命:“屬下這就去留意那個王千總。”


    “好,務必人贓並獲!”包大人拍板道。


    “那我就去見見唐文廣吧,早一日讓他恢復清醒也是好的。”公孫先生說,“僅有藥童照顧世子我不放心,所以我想把世子也帶上,反正那個地方離汴京挺近。”


    公孫先生說一不二,在場的人盡管心裏都有點疑惑,卻都沒有反對。


    ……


    有公孫先生出馬就是不一樣,沒幾日,唐文廣就能坐著推車趕來開封了。


    不過公孫策的臉色卻不大好:“京東王派人來行刺唐文廣,他一路跟蹤我們到醫館,險些被他得手……幸而世子不知為何清醒了片刻,出手將人製服,可惜……世子自己卻又昏過去了。”


    “這,這次可真要多謝大理世子了。”包拯眨了眨眼,不知該感嘆公孫先生運氣好,出門也不忘帶上世子;還是該說世子醒來得真是時候,一身武功也沒有白費。


    “他叫林威,是京東王府的侍衛。”公孫策踢了踢被五花大綁的刺客,“幾針下去,他什麽都招了。”


    論金針刺穴的功夫,恐怕整個汴京城內沒人能比得上公孫先生了。


    “好,如今我們有人證唐文廣、唐小光、劉金鳳、朱大釗、李南、林威……又有唐家人的屍體與那禦賜錦緞為物證,不怕定不了京東王的罪!”包大人欣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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