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輕的話語聲似滂沱大雨,沉沉砸在我心上,我突然覺得呼吸聲有些急促,甚至有些喘不上氣來。


    “你說的,禁咒,是什麽意思?”我說完這句話,才發現聲音裏竟然是帶了幾分顫意的,我自己都覺得奇怪。


    暖輕的揉捏手法很不錯,這一會兒的功夫,我身上的疲倦感就已經消失了大半,她將妝台上的蠟燭點燃,火光漸漸燃起。


    “玄仙大人一直以來都喜歡著帝子,這是仙界眾所周知的事情,為了帝子,她拒絕了前來提親的所有人,漸漸的,也不再有人敢去提親了,可是她的身子卻一天比一天憔悴,也不好好修行,整個人完全是患上了相思病,除非見到帝子,才會有所好轉,這個狀態便一直持續了百年。”暖輕淡淡的說道。


    我心中一軟,她又繼續說道,“畢竟玄仙大人是仙帝寵著的人兒,自然也如自己的女兒般疼愛,他看不過去,便下了旨意,要為二人舉行婚事,也可謂是門當戶對。”


    她說完這段話的時候,還從鏡子中瞥了我一眼,眼中有淺淺的歉意,我並沒有多加在意,她說的也是事實。


    “無奈帝子一心牽掛著你,便要強行下界,陛下礙於與獄主的關係,兩界不能再起紛爭,便下了禁咒,如此禁錮了帝子一些時日,是以他並不知曉姑娘被那魘給劫去的事兒。”她的語聲輕柔,這是在為帝蜃說好話,看暖輕這樣子,明顯已經把我當做了這辭寧宮的女主人一般。


    而清瑤在她心裏,似乎隻是個外人。


    “是麽......‘我的語氣並不是說質疑或是別的,我隻是心裏難受。


    暖輕輕輕一歎,“還是後來那瑤姬姑娘不顧阻攔執意尋到了帝子,這一次說什麽他也不肯待在仙界了,仙帝大怒。後來帝子似乎與陛下簽訂了什麽東西,陛下才放他離去的。”


    我神色黯淡地點一點頭,暖輕複又緩緩說道:“再後來,便是帶著姑娘來辭寧宮了。姑娘想知道的所有事情奴婢也已經盡數告知。”


    我低首,發絲滑過臉頰,有微微的酥癢感。


    我沉吟半晌,卻是澀然一笑,“我誤會他了麽?”


    暖輕撇一撇嘴,為我輕輕地捋著發絲,我讓她辮跟辮子垂著就行,梳成發髻也是累贅。


    這身衣裳倒也還算暖和,我徐徐起身,看著那滿牆的符文。腦海中慢慢浮現出帝蜃手執畫筆在牆上一筆一劃勾勒的模樣。


    嘴角便不自覺地漾起一抹笑意來,我的指尖觸在涼涼的白玉窗台上微微發涼,正好有侍女提了小籃子進來。


    一見我,便連忙恭敬地福了福,其實這幾名侍女中。除了暖輕,其實對我都是有懼意的,或許是害怕我這雙滲人的眸子吧,生怕我會發作傷及她們的性命一般。


    “姑娘好,暖姐姐,您吩咐製的落花花瓣已經拿純火烤過。”她始終不敢仰首看我。


    暖輕抬手接過,道:“你下去吧。”


    她又福了福。便連忙離去,暖輕側眸看我,許是看見了我眼中的不悅吧,便勸慰道:“姑娘您千萬別多心,是帝子吩咐了她們的,所以才會有懼意。”


    不待她話說完。我便打斷道:“不,暖輕你不用安慰我,她們為什麽怕我我是知道的,無礙,旁人是旁人的事。我也顧及不了那麽多,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暖輕神色有些為難,她靜靜望著我道:“嗯,奴婢就陪姑娘在周圍逛一逛,若是遠了,隻怕累著姑娘,您身子畢竟還沒好。”


    我聽出她這話的意思了,離得遠些,總有些人是惡意的,生怕我受傷害,我自然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


    暖輕將那一籃子的落花放置在寢室內的香爐子旁,便扶著我的手抄外走去。


    出了屋子,我便仰首看著空落落的牌匾,上麵沒有一個字,對了,之前她也說名字帝蜃還沒給取。


    我輕輕一歎,便隨她轉身離開,暖輕似是還有些不放心,走至正殿的時候又喚了兩名侍女尾隨在身後,這才攙著我出了殿門。


    這落花林子確實是美,我幾乎有一種錯覺,好像還是在梨晉的時候,突然有些想念那個時候的那些人,不過眨眨眼的時間,便已經物是人非了,故人也好,舊人也罷,都是不在的了。


    我慢慢踱著步子,有落花濺到我的鞋麵上,藍藍的,很是好看。


    暖輕攬一攬我的肩,道:“姑娘冷不冷?”


    身後的兩名侍女一個手上搭著件兒大氅,另一個則拎著籃子,裏麵裝了些果子。


    我搖一搖頭,道:“我還沒有這麽嬌弱的,暖輕你不必那麽小心翼翼的。”


    我淺淺一笑,她也隨之一笑。


    出了落花林子,她帶著我朝來時相反的方向行去,煙霧繚繞,高山流水,山峰就停在半空中,給人一種如真似幻的感覺。


    每座山上都有著不一樣的房子,住所,殿宇。


    這裏的確是與我從前所生活過的地方完全不同,我側眸靜靜凝視著暖輕,她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總是讓我的心暖暖的。


    “你知道付飲的住所在哪兒麽?”這仙界對於我來說,還是陌生至極的,除了付飲,她大概是我在仙界所熟知的唯一一個人了吧。


    暖輕眉尾輕輕上揚,似是反應過什麽事情一樣,她握一握我的手,笑道:“瞧奴婢這記性,之前還想著要帶姑娘去見雕師的,這一轉身的功夫竟給忘記了。”


    我輕輕一哂,道:“哦?你知道我認識付飲?”


    暖輕扶著我邊走邊道:“自然,姑娘的每一件事,認識的每一個人帝子都交代過奴婢的,姑娘盡管放心,雕師也是前些日子才回來的,也不知她這次為何下界這麽久。”


    我隻思慮片刻,就知道,她一定是又去找秋靈了,那個歡喜冤家。


    想到不多時便能見到付飲,我的心情也好了許多,至少,我不再感到自己是無依無靠的人。


    暖輕抬手指一指一處瀑布,朝我道:“雕師就住在那裏,平日的修行也是在輕崖瀑進行的,隻是,奴婢還是有些擔心姑娘的身子,那輕崖瀑若是沒有仙力是需要淋那至冰之水的。”


    我眉頭輕輕蹙起,複又轉眸看向她,淡淡問道:“那,你能進去麽?”


    暖輕神色為難地搖一搖頭,她好看清秀的雙眉緊緊蹙起,“奴婢的身份還不夠資格進到輕崖瀑,除非是有仙階的人才能進得去。”


    是了,暖輕身份特殊也不過是在眾多侍女中顯得尊貴些,但歸根結底仍舊隻是個奴才,我哀歎一聲,六界之中不管是在哪裏,都是被這些個規矩,條條框框給圈起來的,從來沒有絕對的平等和自由。


    連仙界也是不例外的。


    我擺擺手,道:“沒事,我改日再去也不是不可以。”


    暖輕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她微微頷首,道:“有個地方,帝子很喜歡去的,每次奴婢陪帝子去那個地方,他總說那裏有姑娘的氣息呢。”


    我被她這話給挑起了興趣,便點點頭道:“反正呆著也是無趣,不如帶我去轉轉吧。‘


    我們一行幾人過了幾道淩空小橋,便來到了暖輕口中的地方,是處小山穀,我卻雙唇緊緊抿著,這裏,為什麽會和南風城的憶憂穀那麽相像......


    究竟是憶憂穀依據這個地方建造的,還是這個地方模仿了憶憂穀,我竟完全分不清楚。


    那一花一草一木,都曆曆在目,我的眼眶漸漸濕潤,暖輕似乎沒有料到我會這樣驚訝,便急忙從懷中拾出塊兒帕子遞給我,我才驚覺淚水已經不知不覺地流淌下來。


    我伸手接過擦拭著,暖輕語聲輕柔地道:“姑娘,為何這麽傷心?”


    我朝前走去,腳底踩著的翠綠青草透露出來的泥土香氣,也和憶憂穀如出一轍,這是不屬於仙界的味道。


    我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朝暖輕道:“不過是回憶了些往事,有些感慨罷了,暖輕,這個地方是什麽時候有的?”


    她微微抬首,抿唇細細想了,方道:“應該是很久很久了,奴婢在仙界的時候,這個地方就已經存在。”


    我微微詫異,這麽說來,便是在我還是凡人的時候,仙界就有這地方了,我想了半天也沒有想通,幹脆就不做多想。


    山腳下還有個小屋子,似乎隻有這間屋子和憶憂穀不太一樣,我走上前去,屋子的周圍是道水渠,裏麵種滿了紅蓮花,我蹲下身子,伸手去觸碰這花瓣,此時我才想起來看看自己的掌心。


    三三兩兩的花瓣呈現在我的手掌上,有些破碎的感覺,暖輕蹲在我身邊,道:“這些都是帝子親自照料的,前些日子他下界,便囑咐了奴婢日日來照料這些紅蓮花,他說姑娘會喜歡的。”


    我點一點頭,看著這嬌豔似血的花瓣,如何能不喜歡,這本就是我命裏的花。


    “暖姐姐,我可算找到你了,姑娘也在,太好了,帝子回了辭寧宮找不見姑娘正在發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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